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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天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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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这就是目前从我们所能得到的材料中,所能看到的整个案件的轮廓!莉莉,你怎么认为?”刘伟把厚厚的案卷材料放到茶几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咖啡有些凉了,很苦。
  自从接了郝翎这个案子后,刘伟将所能得到的材料细细地研究了两天,总算理清了其中的枝枝蔓蔓,他也知道了今后该从哪些方面着手调查。不过,今天他还是把莉莉约出来,看看她看了这些天的案卷材料后有些什么想法。有时候,别人的想法真的能使自己茅塞顿开。
  这是冈洲“驼铃咖啡屋”,周围的墙壁用漫漫沙漠和队队骆驼的壁画装饰,高高的屋顶却是蔓蔓青藤,整个咖啡屋里稀疏地摆些沙漠里的绿色植物,两人组、三人组、四人组的白色沙发散落在植物旁,虽然这些植物都是塑料的,可搭配不错,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特别是在白天,雕花玻璃上绿色的窗帘拢在窗旁,使整个咖啡屋显得明亮而又高大,没有什么客人,所以也显得特别的安静,正是适合于谈事情的场所。自从发现了这个地方后,刘伟每次与自己的当事人谈案件,都到这个地方来。莉莉进来后,也是赞叹不已。
  “我嘛说不好。看起来似乎是证据确凿,可总让人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莉莉微微皱着眉头。这个时候,她才显得成熟许多,平时看起来快快乐乐心直口快的,完全的一个小丫头。“不过,我觉得呵刘老师,这个案子在程序上有诸多值得商榷的地方。”
  “说说看。”刘伟鼓励道。
  “我认为,这个案子由冈洲中院来审理不合适。第一,被告人郝翎原来是中院的法官,由与他有着这样那样关系的同事来审理他的案件,这与刑诉法的有关条款相抵触。第二,你看,市委政法委书记亲自挂帅,限期破案,果然在期限内提前破案;在法院还没有审结的情况下,电视、报纸就大肆宣传表彰所谓的破案有功人员,进行舆论造势,扇起社会公众对被告人的激愤和敌意,这是不是在给法院施加压力?试想,撇开别的因素不说,还有那一个法官愿意在官方已经定论、且全然不顾公众的这种对被告人的激愤和敌意的情绪,用诚实和公正的态度来作出判决,而去毁掉自己很有希望的大好前程呢?一个法官敢于这样做,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我听说,没有证据,只是听说,法院的合议庭和审判委员会进行过多次合议,却意见不统一,作不出判决,还是我们的刘庭阁书记亲临指挥,合议庭才作出了一审判决!”
  “是呀,这在我国目前法治观念还不是很深入人心、人治还很根深蒂固的情况下很常见的一种情况,也许你所说的听说可能永远也找不到证据。其实呵,这个案件即使能够异地审判,可能还是得出这样的判决,只不过那个时候,判决的结果可能更具有欺骗性。至于舆论导向,当然是得到许可,甚至可能还是奉命行事。有时候,我们也可以加以利用,只是目前还不是时候。说老实话,我从现有的材料中,根本得不出这样的判决结果,我不知道法院是怎么样作出这样的判决。”
  “那刘老师你认为……”
  “其实,当我们在分析任何一个案例的时候,”刘伟停了停,他意识到他不是在课堂里,“其实,从现有的材料和法庭所证实的证据中,我只能明确这样的两个法律事实:第一,郝翎的确倒过李曼玲租住的阁楼。第二,郝翎与李曼玲之间确实发生过性关系。除此之外,我再也找不到其他的法律事实了。强奸?杀人?证据呢?我没有看到。而公检法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我想主要是缘于郝翎的供词。可郝翎的供词可靠吗?在连续五昼夜的审讯中得到的供词可靠吗?更何况,郝翎当庭翻供。说郝翎的指纹与案发现场的多枚指纹经比对相吻合,是从案发现场什么部位取得的指纹?还有其他的没有找到主人的指纹吗?”
  “那我们是不是到法院去查查卷宗?”
  “这个到不急。还不知道让不让你查呢,即使让你查卷,我们只可以查阅本案所指控的犯罪事实涉及到的材料,公诉机关往往只是有选择地向法院提交不利于被告人的材料,一般也只是些程序化的诉讼文书,象什么立案决定书呵逮捕批准书呵判决书呵等等,而案件事实的实体文书,象什么阅卷笔录、询问笔录、调查笔录、尸检报告之类的,我们是很难在冈洲中院见到了,看能不能在高院见到这些。对了,你把所里开具的会见郝翎的介绍信带来了吗?”刘伟问莉莉。
  “带来了。”
  “那我们先去见见郝翎吧。也该听听他的说辞了。但愿今天能见到他。”
  
  在冈洲第二看守所办公室,所长将刘伟放在桌子上的执业证、介绍信、委托书仔细查看了一遍,“还差一样啊。”他抬起头。
  “差什么?”
  “市局的批准书啊。你们向市局申请了吗?”
  “法律赋予了我们会见被告人的权利。按照法律规定,此案既不涉及国家秘密,也不涉及黑社会性质等复杂的团伙犯罪,又经过了一审,我们会见当事人并不需要经过你们市局的批准嘛。”莉莉心直口快,看来,她对法律条文倒是蛮熟悉的。
  “我可不管什么法律,在这里你也不必给我上什么法律课。上面有规定,没有市局的批准,是谁也不行。”
  “可是……”莉莉刚刚张开嘴,话就被打断了。
  “我说你们也是的,郝翎的案子已经判了,你们现在见他还有什么用?怎么不相信我们公检法所调查认证的事实呢?”
  “可判决还没有生效啊,这不还有二审吗?”莉莉争辩道。
  “二审?还不是一样的结果?我看你们还是别多事了。你们律师也是的,你们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怎么老是替一些坏人辩护?你们怎么就不能和我们公检法保持一致呢?和公检法作对,又有什么好处?你看张律师,不就是因为郝翎的案子而栽了吗?怎么就不知道汲取教训?”
  “难道我们律师只能成为法庭上合家欢剧种的配角?”莉莉有些急了。
  “对不起,对不起,”刘伟拉了一下莉莉,将桌子上自己的东西收起来,对所长说,“我们也是在工作,没办法,为了生存嘛。我们去申请,好吧?再见了。”
  刘伟和莉莉垂头丧气地走出看守所的铁门,莉莉还在恼火,“怎么这样呢?执法机关都至法律而不顾,还叫老百姓怎么守法啊?”
  “你气恼也没用,这就是现实,和他能争出什么结果?”
  “那我们去市局申请?”
  “去市局申请?还不知道能不能批呢,即使批了,又等到猴年马月才让你见?”
  “那我们……”
  刘伟掏出电话薄,翻了翻,然后掏出手机,摁下一串号码,“喂,是小林吗?我是刘伟。你好,我很好,谢谢!还在学校呢。是这样的,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你们班是不是有一个同学在市第二看守所工作啊?在呀,叫什么?洪威?就是在学校蛮调皮的那个?呵呵,还是副所长?都出息了,我很高兴。那行,我在看守所办点事,需要他帮忙,你就把他的手机号码告诉我。行,我记一下。”刘伟示意莉莉,“你报吧!嗯,行,有时间到你那儿去玩玩,好的,再见。谢谢啦!”
  “行啦刘老师,你还准备了这样一手。你可真是桃李满天下啊!”
  “在学校待了十几年,不是吹牛,冈洲各行业都有我的学生。只是一般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麻烦他们的。”
  “那把洪威约出来见见?”
  “也只能如此了。但愿没有给他添麻烦。”
  很快,通过洪威,刘伟和莉莉第二天,也就是零四年元旦那天,就被允许会见郝翎。据洪威解释,他们所长就是老古板,对上面的指令只会一丝不苟的执行,要在平时,也要费一番周折,这不,正好元旦放假三天,所长回家了,只好趁此机会了。
  看守所预审室,押解郝翎的干警出去了,还带上了门,屋里只剩下刘伟、莉莉和郝翎。
  郝翎戴着脚镣和手铐,原本近一米八伟岸的身材有些佝偻,满脸的胡茬,消瘦了许多,往日一丝不苟的头发蓬乱不堪,眼镜也是灰蒙蒙的,神情沮丧委靡,情绪低落。看来,他整个人都垮了。
  “我叫刘伟,这是我的助手李嘉莉。”刘伟和莉莉在郝翎的对面坐下来,从包里拿出委托书,推到郝翎的面前,“我是你父亲聘请的为你辩护的律师,如你同意的话,就请你在委托书上签名。”
  “谢谢您刘老师,我听郝亮谈过您。谢谢您。”郝翎拿着委托书,看了看,“只是…还有用吗?”他笑了笑,充满了无所谓?“您也知道,象我这类案子,一审判决一般都会请示高院,上诉的结果还不是一样?再说,玲子都死了,我一个人独活还有什么意思?”
  “话不能这么说,虽然实际情况可能是这样的,但也不是没有改判的可能。既然你已经要求上诉了,试试又何妨?只有改判的可能,又不会加重刑罚。李曼玲是死了,既然你否认是你做的,我想你也一定想找到真正的凶手,为她报仇吧?这样无谓地追到地下,见了她你又有什么面目见她?再说,你也要想想你的老父亲,你的家人,想想他们的感受,你难道想他们就这样背着杀人凶手亲属的名义过完悲苦的一生吗?”刘伟说道。
  “可是…我的案子太复杂了,背景太深,改判的希望真的很小。我不想再连累他人了。我听说了张律师的事情,我很遗憾。我怕连累了您。真的谢谢您,刘老师。”
  “我知道。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我还是接受了你父亲的委托。我相信法律最终会给你公正的,请你相信法律,请你给你堂弟郝亮这样的信心,也请你给你父亲活下去的希望。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呢?”
  郝翎哭了,无声地哭了。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是伤心吗?郝翎知道他已无心可伤。是感动。他抬起头,“谢谢您刘老师。在这个时候您还能……我真的很感谢!我……”
  “那就请你签字吧。”将笔递给郝翎,看他吃力地签上名后,刘伟将委托书和笔放进包里,“好了,我们开始吧。”莉莉拿出记录本和笔,还有录音机,等她开好了头,刘伟说道:“我就开门见山了。你能详细谈谈去年十月二号晚上发生的事情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我没有杀人。我怎么可能那么残忍地杀死玲子呢?”郝翎把头埋在手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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