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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铃本芳子,日币四亿圆的遗产,就要在我二十岁生日的今天继承,叔叔婶婶、堂兄、律师,都聚在我家。一边喝着婶婶冲泡的咖啡,一边也渐渐无力地结束了谈话。我浑身发热,救命啊!但发不声来。等到稍微清醒后,才知道已进了精神病院了。这医院的第九栋病房住的尽是些高手怪人,由他们的帮忙才查出了陷害我的真相。我们这一票人乐此不疲地一再接案子,也很不客气地一一破案。可是,第九病房里的这几位破案高人,却没有人愿意飞越杜鹃窝,宁可专心住在里面,将破案当作课外活动。 准是那杯咖啡里掺了药! “我来弄点饮料,芳子,你想喝什么?咖啡?可可?还是红茶?还是来点别的?”和江婶婶问。 我毫不考虑地就说,我要咖啡。 客厅里包括我在内一共有五个人。 年龄上我是最年轻的。刚刚满二十岁。没错,就是这样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 二十岁对我而言,并不只意味着长大成人,它使我一夕之间从每个月支领一定数目生活费的身分,变成了拥有数亿元遗产的大富翁。 三年来,自从爸爸去世以后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遗产的确实数目是多少?”堂哥铃本仁志问道。 他老哥已经二十七岁了,却连个工作也没有,成天游手好闲,自命不凡地装出一副花花公子风流倜傥的调调。不过,却也没瞧见哪个女人跟他拍拖过。 我呀,要不是看在他是堂哥的份上才不想理他呢。 “不是说有四亿左右吗?”他母亲和江婶婶答说。 “哇塞!”仁志大叫。 其实根本不需要婶婶回答,他老哥心里此谁都清楚那个数目。瞧他们一搭一唱,装腔作势的,真讨厌! “拿来玩玩都花不完呢!” 叔叔铃本志郎迳自地倒酒说。这个老酒仙哪,虽然是个医生。但是赚钱的脑筋倒是动得特别快,所以似乎收入不恶。 不过,老婆和江是个花钱不眨眼的人,独生子仁志又是纨绔子弟,可想而知他赚钱赚得满辛苦的。 “你打算怎么花?环游世界、买车子、游艇、别墅这些呀,我都可以当你的顾问,没问题。” 仁志心怀鬼胎地笑着说。 “这些我都没兴趣。”我耸耸肩。 “就是嘛!”叔叔接腔。“四亿元要花光也是一下子的事。我看哪,还是投资好,钱滚钱,愈滚愈多!” “是呀芳子,你叔叔的生财之道比他的医术还高明。全权委托他准没错。”婶婶道。 “我没这打算。”我实在耐不住性子了,“这笔款子的用途早就决定了。” 叔叔婶婶面面相觑。 婶婶走到吧台去冲咖啡。 “我说芳子呀,”叔叔向我靠了过来。 他虽然是爸爸的弟弟,却一点也不像爸爸。他们简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从小,我就跟他亲不起来。 “难道你要把四亿元全部捐给慈善机构不成?” “有何不可?”我回他。“这本来就是爸爸的遗愿呀。” “大哥也真是的,”叔叔摇摇头:“人生应该及时行乐、享受享受嘛。你还年轻,大可不必效法他那种古脑筋哪。” “我已经决定了。” 仁志走了过来,“哎呀,你这是何必呢?如果是为了应付税金的话,多少捐献一点也就够了嘛!别傻了,你以为这些钱捐出去,就一定会被用在慈善事业上吗?” “是呀是呀!”叔叔接着唱和:“捐出去的话,也未必能被有效地运用,这种慈善团体有些都是骗人的,挂羊头卖狗肉的一大堆” “我也正担心这个问题。”我说。 “那?” “我想成立一个财团法人来处理这笔钱,尽可能有效地运用它。” “何必呀……”仁志话还没说完,叔叔就抢道:“不不,等等,这主意不错。芳子如果决定要这样做的话就这样子好了。” “叔叔了解我的心意了,真好!”我说。 “不过,办财团法人这些事你都没有概念,叔叔我呢有个好主意。仁志目前正好赋闲在家,不妨把财务管理这些事情委托他办理。” “是呀!太好了。”婶婶在吧台后面说:“我们仁志啊是大学毕业的,处理这些事情呀绰绰有余。” “我的朋友里面,律师、财经方面的专家一大堆。我帮你介绍几个。”叔叔说。 瞧他们讲得眉飞色舞的,好像一切他们都已经做主安排好了似的。哼!休想。把钱交给你们,那不等于是丢块肉到槛栏里喂老虎一样,三两下就清洁溜溜了吗? “谢谢你们的盛情安排,”我说。“但是,不敢劳您的大驾,这些事我自有打算。律师,我已经请来了。” 我刚刚提到,客厅里包括我在内有五个人。我、叔叔、婶婶、仁志堂哥,还有一位白发的老先生,他正在沙发上打盹儿呢! 他就是爸爸的法律顾问,高木律师。 “哎哟!老公公一个嘛!靠不住的啦!”仁志说。“你小心一点,别上了人家的当哪!” “我信得过他,至少比仁志哥哥可靠多了。”我回了他一句。 仁志脸色一变,瞪着我看。不过他很快就又恢复了惯有的嘻皮笑脸,“别这样嘛,太过分了吧!” “是呀,芳子,”婶婶端来了咖啡,“我们一直都很关心你的,咱们是自家人,你应该相信我们才对呀!” “谢谢您的关心。叔叔婶婶对我好,还不是看在那四亿遗产的份上。今天如果我不名一文,死在荒郊野外你们也不会来替我收尸的,是不是?” 我慢慢地喝了口咖啡。 叔叔婶婶面面相觑。叔叔耸了耸肩,说:“如果你硬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没办法。看来,我们只好打道回府了。” “谢谢你们专程来看我。”我说,“我跟高木律师商量商量,细节方面等决定了以后再通知你们。” 三人起身出去。我送他们到玄关。 “你可别后悔!” 婶婶临出门的时候,用她冷若水霜的口气丢下了这句话。不过,我已经很习惯这种语调了。 “不劳您费心!” 送走了他们,我把玄关的门带上。 “真是累人。”我喃喃自语。 这偌大的宅邸,从今以后就是我的了。其实我一个人也住不了这么多房间,住个小公寓就够了呀! 把这里处理掉算了。 不!或者是把财团法人办公室设在这里。嗯,也许这样比较好吧。 到底这是我长大的家呀,尽可能不要转手给别人。 爸爸过世三年了。妈是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所以长久以来都是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的。 爸爸是位企业家,很赚钱。但是对于金钱他绝对不是个只进不出的人。在我的记忆里,只要是慈善事业爸爸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我当然也打算秉承父志罗! 该把高木律师叫醒,跟他好好商量商量了。时候也不早了呢! 才刚刚踏入客厅,我突然觉得整个人摇晃了起来。天旋地转的。好晕哪! 是地震吗?不是呀。好可怕!晕死人了! 房子整个扭曲成一团,天花板好像掉下来了,就压在我头顶上。 救命呀我会被压烂的,救命呀! 我趴在地板上。全身像着了火似的,好烫!眼前就像遮着滤光镜一样,一切都变成火红了! 着火了、着火了呀。 地板斜了,连地板都斜了,我一直滑下去,会掉到哪儿去呢?有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正把我吸进去。糟糕了。 不,不要,不要,救命呀!救救我呀! 我紧抓着地毯,但是地毯却滑走了。不! 谁救救我,救救我!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最像吸盘一样吸住我。慢慢地,慢慢地,整个人都被那骇人的黑暗给吞没了 “只有这个办法了。” “就说是为了怕传出去影响了铃本家的声誉。” “对外的话……” “对外的话就说是宵小入侵,见财起意!” 脑子里虽然一片空白。但是这些对话我倒是听得一清二楚。这是什么谈话呀?好奇怪。 我好像是在车子里面嘛!摇来晃去的。 没错,是真的在车子里面哪。 去哪里呢? 刚才那些讲话的声音是叔叔婶婶的。我很想开口问:“你们要把我载到哪儿?” 但是嘴巴根本不听使唤,我没办法说话。这下子我才发觉,虽然意识恢复了,可是身子却动弹不得。我使尽了吃奶之力想把身子撑起来,但是,没有用,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车子好像在郊外奔驰。夜大概很深了吧。四周一片漆黑,从窗口几乎见不到人家的半点灯火。 他们会把我载到哪儿去呢?我好害怕。但是身体无法动弹,只好这样直愣愣的躺着。静观其变了。 不久。车停了。 脚步声近了,门打开。 “喂,她醒了呢!”我偷看一下,是一个陌生男人。 “醒是醒着,没有意识的啦!来帮忙吧!” 见你的大头鬼,什么没有意识!讨厌!我怎么讲不出话来呢? 我好像是被搁在一张有轮子的床上,卡啦卡啦的被推走了。 这里,好像是医院。不过这医院有点儿怪怪的。 终于我被送进一个看起来像是设备新颖的现代化办公室。坐在对面那张很有派头办公桌后面的男人,起身向我哦。不,向叔叔婶婶迎了过来。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久米院长。请坐请坐。这位就是您说的”说着,俯身望了我一眼。 “是的是的。这孩子一直很坚强,从来不让人家操心的,可是……”叔叔说。 “可是近亲里头,有人有过精神分裂的纪录……”婶婶说。 乱讲,胡说!你们到底想把我怎么样呀? “总之,就是突发性的精神错乱,”叔叔状似无奈地摇摇头。“一刀就把家里常年的法律顾问给刺死了。” 什么?高木律师?我杀了高木律师? “原来如此。”院长点了点头。这家伙尖嘴猴腮的愈看愈不像医生,倒像哪儿的推销员。“我明白了。您是心疼这么可爱的侄女,所以……” “是呀!舍不得把她交给警察。在牢里日子难过哪!”叔叔说。“所以,我就想起以前听朋友谈过贵院,想请院长您帮个忙,务必收留一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那这件凶杀案您对外做何处理?” “我们是向警方说强盗杀人劫财。万一警方调查到这儿来的话,还麻烦您多费心。” “这没问题。”那个叫久米的家伙拍胸脯保证地说:“住院的日期,我会把它提早一个礼拜的。” “实在太感谢你了!当然,多出来的日期,我们钱会照付的。” “这个好商量。我们这里并不便宜,不过,病患都可以享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那么,一切就拜托您了。” 开玩笑!你们在搞什么鬼呀?我想大叫。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高木律师! 搞错了,搞错了啦! 可是,仍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哦,对了。想请问您……”久米院长问道:“这位小姐要在我们院里住多久呢?” 叔叔看了婶婶一眼,说:“一辈子!” 两个穿着白上衣的男人,一左一右的拖着我走过长长的走廊。 “送到哪里?”其中一人问道。 “第九栋。” “呀,第九栋!这么年轻多可惜!”笑着说。 “废话少说!” 到了室外,藉着月光我看清楚了周遭的环境。这是个自然风貌的森林,林子深处还隐隐约约地闪着黄灯。 这儿大概是医院的庭院吧! “马上到了。”其中一位说道。 其实,我大致手脚都可以自由活动了。不过,我还是装得全身软绵绵地,让他们拖着走。 因为,我想找机会逃开。 这一切我都知道了,是叔叔他们的阴谋。 他们在我的咖啡里下了药,趁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杀了高木律师,然后嫁祸于我,又把我囚禁到这个鬼地方来,还打算让我一辈子待在这里呢! 金钱实在是罪恶之源哪!如果我失踪了,叔叔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继承那一大笔遗产了。为了钱,竟然狠心对我下这种毒手。唉! 从这两名彪形大汉的手中,我逃得出去吗? “放下来吧!” “放到板凳上去。” 眼前是一座黑黝黝的、好像是教堂一样的建筑物。我就被搁在入口前石阶上的板凳上。 “叫门。” 其中一名走上前去,用力地敲那扇大木门。我偷偷地抬起头看这幢大屋子。 夜里,这房子看起来叫人打心底发毛。大门上写着个“九”字。 这里大概就是所谓的第九栋吧!我想到刚才他们的对话,“这么年轻。多可惜呀!”天哪,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里面在干嘛!”那个人不耐烦地敲打着门。 “搞什么鬼呀!”另一个也去敲门,“喂!快来呀,开门哪!” 嗯,好机会!我跳起来,往林子奔过去。 “呀,跑掉了!” 糟糕,被发现了!我死命地冲进林子里去。 我是很能跑的。不过,大概药力还没有退尽吧,才没几步,脚就不听使唤,倒下来了。 咬着牙,撑起身子,正想跑开的时候,手电筒的亮光照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臭婆娘,看你往那儿逃!” 一个好像吃了炸药似的男人,狠狠地往我的小腹揍了一拳。刹那间,眼前全黑了,我想我大概死定了。 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觉得怎么样?”一睁开眼,身边竟然是个陌生的男子。 我平躺在床上,下腹的疼痛使我皱紧了眉。 “那家伙揍了你,是不是?真过分!我去帮你弄个冰毛巾来,好不好?” “不用了,谢谢你!”我说,“这是什么地方?” “第九栋里面。”那男子答道。 往前一看,哇!好宽敞的房间哪! “这里是医院吗?” “说是这么说,其实,是个终生监禁的地方!” “可是难道没有病房呀什么的吗?” “这里整栋建筑物就是间病房。门窗都是堵死了的,完完全全与外界隔离。大门还有警卫,时间一到就送饭进来。还拿着枪,全副武装呢!” “好过分!简直就是监牢嘛!” “不过,在这幢屋子里倒是挺自由的,”男子答道。“吃得也不错。我想,送咱们进来的那些人,大概也花了不少钱吧!因为在里面如果待遇不好,自然就会想逃走,如此一来,久米院长对外就无法交代了。所以,只要安安分分的,不打逃走的主意。他都尽可能地让我们舒舒服服的!” “可是我还年轻哪!难道你要我一辈子待在这里面?我不要!” 眼前这位男士,看起来四十五、六岁左右,穿一件苏格兰风味的斜纹呢料上衣,十分稳重。 听了我这么“冲”的回话,他抿了抿嘴,肩一缩。手一摊,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模样! “对不起!”我抱歉地说,“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 “没关系,我了解你的心情。”他点了点头。“好了!打起精神来。站得起来吗?我带你到你的房间去。” “谢谢!”我慢慢起身,肚子好像好多了。 “女生的房间。在二楼的最里侧。” “这里也有女生吗?” “当然有。不过,有些挺别扭的。” “别扭?” “就是不怎么好相处啦。你嘛,大概可以跟南丁格尔处得不错!” “南丁格尔?是当护士那位南丁格尔吗?” “是呀!你很清楚嘛!” “这个,大家都知道的呀!在克里米亚战争中,她满腔热血地去照顾受伤官兵” “对对对。她呀。现在就住在这里。” “啊!”我怀疑地盯着他看;但是他一本正经地,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那,其他还有些什么女生呢?” “哦。女明星玛丽莲梦露啦、海伦凯勒啦,还有维多利亚女王也在,不过,她不怎么好相处,架子大得不得了!” “喔……” 遇到这么一位绅士,我还以为得救了呢,没想到。唉! “对不起,”我说,“还没请问您的大名呢!” “我呀!”他风度翩翩地步上楼梯,微微偏着头说:“我叫福尔摩斯,请多多指教。” 我的房间,比一般旅馆的单人房还稍微窄一点,设备大致还可以;但是,窗子都被石头给堵死了,感觉好冷清,有点像监狱一样。 福尔摩斯先生走了以后,我呆坐在床上,一股山穷水尽的绝望感涌上心头。 那位福尔摩斯先生人是不错,但是脑筋不怎么正常。唉!难道没有人能救我出去吗? 难道我就注定要在这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老死在这个鬼地方吗? “爸爸!爸爸……”口中喃喃唤着爸爸,却早已是热泪满腮了。 突然,眼前递来了一条手帕。猛一抬头,竟然站了位蓄着小胡子的男士。 他很年轻约莫三十岁左右。很帅,给人感觉好舒服!虽然留着小胡子,但是整理得很好,反倒觉得更加出色。 “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忙的吗?小姐。”他问。 “……” “你好像是新面孔嘛!不过,我的教养告诉我,不能坐视年轻的小姐伤心、哭泣。请告诉我,你受了什么委屈?” “你是?”我怯怯地问。 “我专为弱者伸张正义,我是正义之剑!”他拍拍胸脯,器宇轩昂地说。 “是怪侠罗宾汉吗?” 他百般委屈地反驳说:“不,我是达尔塔尼安!” (法国小说家大仲马笔下的传奇剑客,见《三个火枪手》) 我一边擦着泪,一边忍不住地噗哧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他手叉着腰,在我的房里踱来踱去。 “可恶的家伙!也就是说,你的叔叔婶婶为了谋夺你所继承的遗产,所以把你关进这里来的,是不是?” “嗯!” “而且,他们还为此杀了人!” “嗯!” “简直无法无天嘛!我要教训教训他们!”他义愤填膺地挥着拳头说道。 一副像是法国大革命时,人权斗士的演说神情。 “谢谢你。虽然没办法做什么,但是能够说出来,透透气,我就很高兴了。”我说。 “你说什么?只是说出来,透透气,没办法做什么?”达尔塔尼安紧凑着我的脸说。 我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以为我是光说不练的人吗?你还不够了解我!达尔塔尼安是有名的行动派哪!我要用这双手,让那些恶徒受到该得的惩罚!” 光在这房子里挥拳踢脚的还不是白搭!不过,难得他这么热心!说出来透透气我就很满足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说。 他却好像没听到我的话。 “等一等!”说着便冲了出去。 我赶忙也跟着他冲出了走廊。只见他身轻如燕地顺着楼梯的扶手滑了下去,而在中途又像弹簧似地一跃而起,刹那间便站定在一楼的楼梯口了。 他抬头对我笑了笑,作了个手势招呼我下去。 说起来也奇怪,我竟然毫不考虑地就跟着他下来了。 达尔塔尼安一直往一楼的最里侧走去。两侧是一扇又一扇的房门,好冷清的长廊呀!就在那最里侧,有一扇石门,门一开,哇!竟然有石阶直通地下。 “地下室吗?” “正是。这里虽然阴冷潮湿,空气污浊。但还是有些有趣好玩的事物呀!” “要下去吗?” “对!请跟我来。” 地下室很宽,没有隔间。角落零乱地堆积着一大堆旧箱子、破椅子。墙上烛台闪着幽幽的烛光。 就在这烛光下,坐着一个长发长须的男子。 “这位是?”我问道。 “爱德蒙·邓蒂斯!” 好耳热的名字呀!是谁呢?我偏着头拼命想。 “啊!基度山恩仇记的基度山伯爵!” “那是后来的事,目前他仍是阶下囚,所以是爱德蒙·邓蒂斯!” 虽然长发长须,但还真的是挺年轻的。瞧他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倒真像爱德蒙.邓蒂斯哪! “你们在干嘛?”楼梯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嗨,老哥!”达尔塔尼安说。 “叫我福尔摩斯侦探!”福尔摩斯先生皱了皱眉。 他们三人愉快地打招呼。 身置其间的我也觉得心情开朗了不少。哎!杜鹘窝里也有魅人的春天哪! “我一定要为这位小姐讨回公道。”达尔塔尼安说。 “我也帮忙!”福尔摩斯道:“被人陷以杀人罪嫌囚禁到这里来,神探福尔摩斯我岂能坐视不顾!” “哇你很清楚嘛!” “你的袖子上有血迹,”福尔摩斯道:“但是,你并没有受伤,可见是沾到了别人的血。但是,你又不像有置人于死的力气,所以,可能是别人故意让你沾上的。那么,那人的目的是为了钱!一定是嫉妒你继承大笔遗产的叔叔或婶婶干的。怎么样,我大胆的假设对吗?” “哇塞!正是如此呢!”我真的是吓了一跳。 “这只是我的推测啦,没有什么根据啦!”福尔摩斯不好意思地说。 “能不能请你从头再讲一次?” 我又再次地描述了一番。福尔摩斯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是在意识被药物控制住时,被嫁祸杀人的。这一点没问题。不过,他们杀死高木律师,就只为了要嫁祸于你吗?这一点理由倒是有点牵强。何况你叔叔也不是什么万恶之徒,不可能随便下得了手的。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其他的原因?什么原因?” “这我就不知道了。”福尔摩斯摇摇头。“得调查看看才晓得。” 我叹了口气。 “调查!一辈子都得关在这里了,到那里去调查?唉!一切都免谈了……” 福尔摩斯看了达尔塔尼安一眼。 “不到最后关头,切勿轻言放弃!”达尔塔尼安说。 “只要你想出去,我们就能让你走!” “啊?” 我睁眼一看,达尔塔尼安捅了捅静坐在一张毛毯上的爱德蒙·邓蒂斯。邓蒂斯有点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达尔塔尼安很快地掀开那张毛毯,朝着毛毯下的石地板用力一按。 说时迟那时快,重似千斤的石地板突然“卡”一声转动了。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大洞。我呆呆地盯着那个大洞,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到家,门口便停了一部好熟悉的车子。 我整个心都快跳出来了。是他!他来了! 我悄悄地推开大门。里头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不过灯倒是亮着。我定下神来仔细听,发觉客厅好像有人。 深深吸了口气。蹑手蹑脚地从半敞着的门缝一看,只见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里。 他高木俊一。是高木律师的儿子,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我心之所系、情之所钟。 我推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他回过头来。 “芳子!”口中低声念着。 “俊一!”叫了他一声,我便哽咽了。 “你上哪儿去了?”他从惊慌中回复过来,问我。 “医院!叔叔他们用药把我迷倒,把我关进医院里去了!” “关进去?” “嗯,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俊一,杀死你爸爸的不是我呀!” “什么?哦,这我绝对相信。来,坐下来!” “我好累哦!” “要不要喝点什么?” “嗯,我想喝点冰的。俊一,不要了,坐下来陪我好不好?坐在我旁边!” 我实在累极了。握着他温暖的手。心里安稳了不少。 “放心,没事了!”俊一说。“有我在,不要怕。” “谢谢你。好累哦。” “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我是想休息啊……但是,不行的,”我叹了口气。 “为什么?” “天亮以前我得回到医院才行。” “天亮以前?干嘛?” “我倒有点像灰姑娘哪!”我自嘲地说:“俊一,对不起!害得你爸爸为我牺牲了。” “快别这么说。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回医院去?” “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说说看!” 我长话短说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包括我如何被送进去,以及第九栋里那些可爱的人们。谈话中,有时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是真是幻。 “从那个地道出来,就是医院外围的森林。我走出林子以后,不久就到了公路。三更半夜的,我等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才来了一部车,然后,我就拜托那个人送我回来了。” “好像一部梦幻曲啊!” “是啊!” “不过,既然有地道,那些人为什么自己不逃出来呢?” “他们说,自己知道不容于外面的世界,待在里面反而自在。不过,总也有腻了的时候啊,那时候就走出地道,到外头来转一转!” “那你说在天亮之前非回去不可,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早餐的时候会清点人数。要是被发现少了一个人的话就不得了,警卫们会逐一地搜查。地道要是被查出来的话。就会被封上,那些人也会被严密地监视,如此一来,他们会失去所有的自由。他们好心地帮我,我怎么能连累他们呢?” “你心肠挺好的嘛!”俊一笑着说:“怎么,同情起疯子来了?” “他们人真的很好,真的!” “你真的打算天亮之前回去?我看算了啦。回来就好了,干嘛还要回去啊!” “可是……” “不要管那些人了。说不定你回去,人家都不认得你了呢。而且,这一回去,有把握再出得来吗?” 被他这么一问,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其实,我也真的没有理由非待在里面不可呀! 但是,一想到福尔摩斯和达尔塔尼安送我出地道时的笑容,我就不忍心丢下他们不管。 何况,我答应他们一定会回去的呀! “好了,这个暂且不谈。现在,你打算做什么?” “我要去找叔叔。他把我关到医院,为的是想谋夺财产!” “等等!你说刚开始是你们在这个客厅里讲话?” “对!你爸爸坐在那儿打瞌睡。我喝了婶婶冲的咖啡。然后我送叔叔、婶婶和仁志到玄关。” “仁志?喔,你那个堂哥。” “嗯,你认得他的呀!然后,我就回到客厅来,然后,就突然眼前发黑,好晕、好难过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一看,已经是在往医院的车子里面了。” “你听到叔叔他们说,你杀了我爸爸?” “嗯,所以我才赶回来!我要去找他,我要揭发他的阴谋……” 正说着,俊一转身看着大门,说:“等等,等等!” 我惊得目瞪口呆。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高木律师。 “你……”我蹒跚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怎么了?我正担心你呢!”高木律师走进客厅来。 “爸!”俊一说,“她一直以为你被杀了,所以看到你吓了一跳!” “被杀?我?”他睁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来来,坐下来,坐下来。” “那叔叔他们说我杀了你,全都是假的嘛!老天保佑,谢天谢地。” 我瞪了俊一一眼,“怎么不早告诉我你爸爸没事?” “先别骂人嘛!爸爸打电话叫我来,说你失踪了。看到你,我总得先了解来龙去脉呀” “讨厌!”我扮了个鬼脸。“哦,高木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也搞糊涂了,”老律师摇摇头。“我在这儿打瞌睡。你们在讲话的时候不晓得怎么了,就是困得要命!” “那之前,你有没有喝了什么?” “一杯红茶!” “准是茶里放了药!” “也许吧?我从来没有那么困过的。”高木律师点点头。“后来,醒了以后,我发觉家里半个人也没有。找了半天都没有你的踪影。我担心你出事,拨了电话给你叔叔。” “他怎么说?” “是仁志接的。说他爸妈出去了,他也不知道你的事。还猜想你大概夜游去了” “胡扯!”我好生气。“他们存心不良!” “看到你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了。”高木律师说。 俊一把我刚才的话整理了一下,说给他爸爸听。不过,福尔摩斯和达尔塔尼安的事,他倒是省略了。 “岂有此理!”高木律师生气地说,“把你关进疯人院。这家伙!我去找他算帐!” “要怎么办才好呢?” “他们一定还不晓得你已经逃离医院了,趁现在,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我也去!” “不不,你还是不要让他们看到的好。包在我身上。俊一也跟我一道去,我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好!芳子,你不要乱跑,就在家里等我们。” “嗯!你们可要快点回来哦。” “放心!”俊一笑着说。 他们父子急急忙忙地走了。我又跌坐在沙发上。 不会再有事了吧!爸爸的财产大概安全了吧! 可能是因为宽了心的缘故,一股倦意又袭上心头,眼皮又重了起来。哦,医院里的朋友怎么办? 我不能丢着福尔摩斯和达尔塔尼安不管呀! 可是,我得处理爸爸的产业,不能待在那里面呀! 只好对他们抱歉了。对,等这件事结束以后,可以拜托高木律师把那个医院买下来。 那里头一定有很多人跟我一样,含冤莫白地被关进去的。把那些人救出来,再让福尔摩斯他们过过舒服自在的日子。 对!就这么办。 就这样,我又昏沉沉地睡去。 也不晓得到底睡了多久,有人把我摇醒了。 “醒醒呀!小姐,醒来!醒来!” 是谁的声音?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我硬撑开眼皮望着我的,又是那对温柔稳重的双眸。 “啊!福尔摩斯!”这下子我完全醒了。 我环顾四周。 没错,是在家里。但是,福尔摩斯怎么会在这儿呢? “福尔摩斯。你怎么会到这儿来?”我问。 福尔摩斯还来不及回答,门一开,达尔塔尼安进来了。 “嗨,睡美人醒了呀!”达尔塔尼安开玩笑地说。 “正经点,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福尔摩斯说:“你走了以后,我们愈想愈不放心。依我看,这案子并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所以,我们就跟着你的后面来了。” “可是,我是搭车……” “我们两个就攀在车顶上哪!” “我的天!” “要当大侦探还真不容易哩!”福尔摩斯惋惜地说:“我的烟斗掉在路上了。” “喂,福尔摩斯,”达尔塔尼安说:“我有新发现呢!” “什么?” “我刚才到厨房转了一圈。” “你该不是去找酒喝吧!” “才不呢!你猜我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 “尸体!”达□塔尼安说。 “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 “不信的话,跟我来!” 我们走向厨房看究竟。 厨房很宽,靠里侧有个贮藏室,贮藏室的门半掩着。 “本来就开着的吗?”福尔摩斯问道。 “是呀,所以我才会探头去看呀!” 门一拉开,地上竟然躺了个人。胸前全是血,眼睛睁得好大,死不瞑目。 “这是谁?”福尔擎斯问。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我嘟囔地说:“是叔叔,是我叔叔!” 我满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呀? “是被刺死的。”福尔摩斯真的像大侦探一样,贴近尸体上仔细观察。 “凶器可能是菜刀之类的。这里是厨房芳子,菜刀摆在哪里?” “在那个架子里。”我走过去。打开架子。“少了一把,是切肉用的刀子。” “头尖尖的那种吧?” “对!” “准是拿那把刀子当凶器了。”福尔摩斯点了点头,“从血的凝固情形看来,应该是刚死不久,充其量也不过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我大吃一惊,“我刚刚到底睡了多久?” “至少有二十分钟哦!我们看着你进屋子里来,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子,担心你在里面出了事,所以就翻墙进来看看。” “正巧看到一对父子走了出去。” “那是高木律师父子!” “然后我们就进屋子里来了。” “那叔叔应该是在我回来之前不久被杀的罗?” “应该是!” “会是谁呢?”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芳子,”福尔摩斯说:“人,有时候有必要把脑筋整个倒过来,作另一种假设。” “另一种假设?” “你一直认为叔叔他们夫妇想谋夺你们家的产业。不错,他们确实是有此野心!” 我们一边走回客厅。 “但是,我想他们不至于为此杀人。除非是杀人狂,否则一般人,要不是被逼到绝路、狗急跳墙的话,是不可能下得了手杀人的。” “嗯,这个我知道。” “你叔叔会被人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吗?” 我想了想,“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叔叔是医生,一般的状况下,他是不愁钱的!” “这就对了。他的确是在动你遗产的脑筋。但是,他顶多只是把你关进医院里去而已,不至于动手杀人。如果真的有了杀人的动机,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动用了这大笔的遗产,怕东窗事发,不可收拾,所以才动手杀人的。” “啊!”我睁大了眼睛:“可是这不可能呀!” “怎么说?” “财产一直是高木律师在管理呀!有他看着,谁都动不得,安全得很哪!” “哦?你叔叔是很不安全;但是,高木律师本人就绝对可靠吗?” “高木律师?他……”我愣住了。 “我们来看看结果。被杀的,不是高木,而是你叔叔。在案发的时间里,留在这房子里的,只有你,和高木父子而已” “可是可是,把我送进医院的是叔叔呀!” “难道不能假设你叔叔是被高木说动了,才把你送进去的吗?” “被说动了?” “你叔叔想要那笔钱,所以就采纳高木的主意,用药把你迷倒,送进医院去。但是,那笔钱早就被高木动了手脚,被他独吞了,为了担心东窗事发,他……” “就下手杀了我叔叔,是不是?” “嗯。也有可能事先他们曾作了某种程度的约定,但是,后来你叔叔发现与当初所约定的不符,一气之下,就扬言要报案,高木被逼急了,只好下了毒手!” “偏偏你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达尔塔尼安插了进来。 “对高木父子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福尔摩斯说。 “好机会?为什么?” “这么一来,就有了杀死你叔叔的替死鬼呀!也许,他们现在正打电话联络警方,或是你叔叔家里,打算让你背这个黑锅呢!” “喂!”达尔塔尼安突然说:“马车的声音哦,不,车子的声音!” “会是警察吗?” “不晓得。静下心来!” 门铃响了。 “怎么办?”我求助地望着福尔摩斯。 “去开门!我们躲在沙发后面伺机行动。放心!” 说着,他们便躲到沙发后面。我正要转身去开门,逵尔塔尼安又冒出头来。 “芳子,有雨伞的话,借我一把!” “伞?”我问道,搞不懂他要干什么。 我去开门,门外竟然是仁志堂哥! “仁志” “我爸爸呢?”他来势汹汹地逼问我。 “……” “高木律师说,我爸爸很危险,要我赶快过来。” “不,这是误会!” “他在哪儿?” “在厨房,可是……” 仁志立刻冲进厨房。我呆立在客厅。一下子,仁志又冲了出来,凶神恶煞地直逼着我。 “等等!你听我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仁志双手掐紧了我的脖子,把我按倒在地。 “我要你死!” 我死命地挣扎,但是仁志骑在我身上,怎么样也动不了。我觉得脖子好像快被掐断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忽然,“咚!”一声,仁志双手应声松了下来。然后,他的身子使整个瘫在我身上了。 “你没事吧?”达尔塔尼安手持着青铜的书架说。 “谢谢你!”我喘吁吁地推开仁志站起来。 “他死了吗?” “不,只是昏过去而已。”达尔塔尼安说。“喂,又有人来了!” “啊?” “伞嗯,这把不错,借我一下!” “拿去用吧!” 达尔搭尼安拿了一把以前爸爸用的、老旧的大黑伞。他拿着伞挥来挥去,就像古代的西洋剑客一样,嗖嗖地此划了半天。 大门开了,进来的是高木俊一。看到我好端端地坐着,他大吃一惊,“你你没事?” “嗯!你怎么来了?” “哦!我是……” “我知道。你想让我背杀死叔叔的黑锅,来看看仁志是不是把我杀了,对不对?你想坐收渔翁之利,独吞那笔遗产,对不对?” “你胡说些什么呀!” 他嘴巴不承认,但是那铁青的脸色已经做了最好的回答。这时高木律师进来了! “怎么回事?” “不行!爸,她什么都知道了。” “哦。没办法,留你不得!” “且慢!”达尔塔尼安出现了。 高木父子愣了半晌。 “你,你是谁?” “我是正义之剑,达尔塔尼安。”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要铲除世上的罪恶!” 说时迟那时快,简直是令人无法置信的伶俐身手!只见他“嗖!”地射出了那把伞,顿时,伞便贯穿了高木父子,两人都跌落在二、三公尺外的地上。 “这下子应该没事了!”达尔塔尼安轻松地晃着雨伞,笑着说。 “好了,咱们该打道回府了!”福尔摩斯说。“芳子,要保重喔!” “可是,我天亮前非回去不可呀!” “你不是该待在那里的人。我们两个还得搭便车回去呢!告辞了。” “可是,医院要是发现我不见了的话,不就糟糕了吗?” “放心好了,邓蒂斯会另外再挖个新地道的。”达尔塔尼安说。“我们真的该走了。” 就在他们走到大门的时候,我突然大叫:“慢着!” “我有车,我送你们。我自己也要回去。” “可是,你……” 我打断福尔摩斯的话,说:“我晚上回来,白天待在那里,两面生活也挺不错的呀!甚至于搬进那儿住都行。真实的世界里有太多丑陋的事了。那里是难得的净土哩!” “看样子芳子也不对劲了!”福尔摩斯笑着说。 “所以呀!我也有资格住进去的!” 我一边打开大门一边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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