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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 有人喊。回头一看,见到眼前站着一名警官时,中里弘司并不觉得惊慌,脸色也没发青。 来了。不过,快得离谱。 “哦!”中里弘司应一声。 “噢,我以为你想干傻事呢。”警官说。 中里有点困惑,然后明白过来。这名警官并非因着知道他的事才喊他的。 想想,当然觉得可疑了。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一个男人手提旅行箱,站在陆桥上,隔着栏杆俯视底下经过的私营铁道电车,引起巡逻中的警官注意,也不是没道理。 “出外旅行吗?”警官看看他的旅行袋,随口问。 毕竟没问“离家出走吗”。怎么说,中里是三十岁大的男人了。 “我刚出差回来……”中里说。“因为车上喝了点酒,想吹吹夜风。” “原来这样。” 大概因为中里穿著整齐,而且给人在一流企业做事的印象之故,警官似乎立刻理解了。 何况中里没有撒谎,只是没把详细情形说出来罢了。 “请问……有什么事?”中里反问。 “你住这附近吗?” “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是吗?这一带连续发生三宗盗窃案。” “盗窃案?” “所以太晚出街不太好,你会马上回去吧!” “我会的。”中里回答。 “那就小心了。” “谢谢……” “冒犯了。” 相当温文有礼的警官。最近人们对警察的评语不太好,说他们作威作福,中里倒是有点佩服这位警官。 警官既然叫他“回家”,如果不回去的话,他有对不起人的感觉。 “我的决心也不怎么样嘛。”中里苦笑着喃喃自语。 中里本来打算从那道陆桥纵身跃下寻死,正在等候列车经过。但在列车来到以前,警官喊住了他。 “哎,算了吧!” 中里仰望夜空。 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包括今后等着自己的命运。 如此痛苦的折腾,就像假的一般。 不,真正的“痛苦”也许还未来到,总之现在要想一想明天的事——甚至是十分钟后的事;他也觉得十分渺茫…… 自己的家出现了,中里困惑不已。 中里的家是到处可见的普通小房子。这一带的房子都是建好待售的,结构大同小异,只是颜色不同。入夜之后,即使进自己的家,几乎也要证实一下门牌才敢进去。 无论怎样,这个时间通常都没有行人了。 然而,中里的家门前,聚集了一大群人。 中里发现巡逻车的红色警灯。 “怎么来得那么快。”他喃语。 可是——算了。现在才陷入感慨,既没时间也没必要了。 “啊,中里先生!” 最先发现而喊他的,乃是住在前面两三幢房子,连名字也叫不出的邻居男人。 聚集的人群一同看着中里,中里慌忙垂下眼睛。 全是住在附近的人吗?平时连假日也不多碰见的人,原来这一带住着那么多人啊。中里蓦然惊叹起来。 “他是这里的主人哦。” 最先发现中里的男人对警察说。 “你是……”警察走过来。 “这是我的家。” “请进来。” 中里在对方的催促下,走进自己的家。 许多大汉在狭窄的屋内走来走去,中里更加困惑不解了。 “请在这边等一下。” 警察这样告诉中里,跑去找什么人了。 呜呼…… 相当劳师动众啊。中里呆呆地望着他们四处拍白粉末,他们在取指纹。 对不起,没有必要那样做……中里好想告诉他们。 “让你久等啦。” 走过来的,是个脸色苍白无比的男人。 “怎么是你?”中里说。“你是片山吗?” “啊?”对方也惊讶地盯着中里。“啊,你是中里呀!” “嗯。” 两人是高中的同班同学。想不到在如此奇妙的地方见面。 “这里是……你的家?”片山说。 “为何你会在这个地方?”中里不明地问。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刑警嘛。” “你是刑警?” 假如不是处于这种环境的话,中里可能大笑起来了。 他模模糊糊地记得片山是刑警的儿子,可是片山并不是当刑警的材料,他也知道。 “嗯。中里,好好振作。” 片山的手搭住中里的肩膀。 “你的脸色很难看哦。” “我……有点贫血。”片山假咳一声。“更重要的问题是——你太太被强盗杀了。” “强盗?” “嗯。她被刀刺了好几下。好可怜……” “你说什么?”中里哑然。 “邻居的人听见惨叫声,打—一O报警,结果判明是当场死亡。” “被刀所刺?” “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能不能请你确认一下?” 中里显得呆然若失,被片山扶着,走进客厅。 “对不起。”片山说。“他是受害人的丈夫。” “你好。”一名年长的男人站起来。 地面铺了白布,隆起人的形状,处处有血渗现。 中里蹲下身去,将白布一把掀开。 “是你太太没错吧!”片山提醒一句。 “嗯。” 是的。的确是自己的妻子千惠…… 可是——怎会有这么荒唐的事? 这样俯视血淋淋死去的妻子,中里整个人愕然。 不可能有这种事!千惠应该是被我“勒死”才对。 尽管如此……这是怎么回事? “你没事吧,中里。” 遥远的地方响起片山的声音。 虽然表面上并没受到太大的冲击,可是中里失去了知觉,晕倒在地。 “喂!什么人叫救护车!” 片山的喊声轻轻掠过他的耳际…… “电话突然响起。” 针对这个句子,有些评论家会批评说。 “电话本来就更突然响起的嘛!” 这种人,不是从来不曾在半夜三更被电话声吓得跳起来,就是对声音有饨感的人。 总归一句,电话在不应该响起的时候朗朗作响,毕竟算是“突然”才是。 晴美也被不应该响的时候响起的电话声,吓得弹跳起来。 “电话……” 她揉一揉惺忪的睡眼,发现周围的样子不同平日。电话不是在平时摆放的地方响,而是十分靠近。 对了,这里不是自己的家。 她在酒店投宿中。 晴美摸索着开了床边的灯。拿起话筒。 “是!” 她边说边望时钟,凌晨五时。 “早安。”活泼开朗的女声。“五点钟了。” “啊?”晴美吃了一惊。“请问——哪一位?” “电话接线生。你不是吩咐我们早上五时晨早叫钟么?” “晨早叫钟?” 晴美想了一下。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自己必须在早上五点起床的理由。 “哎,我并没有拜托你们叫钟哦。” “啊……对不起。”接线生说了,急忙收线。 “开什么玩笑嘛!” 晴美放下话筒,叹一口气。 “喂,你觉得是不?” 虽然片山晴美是以“两人份”的名义住进酒店,你可千万别自以为是,误会她是和她所爱的石津刑警(其实是石津爱她多一点)一同躺在床上。 今晚同宿的乃是三色猫福尔摩斯。 她哥哥片山义太郎有任务在身,在警视厅过夜。由于片山兄妹住的公寓有水管工程,两三天不能用水,于是晴美和福尔摩斯一同来到这间酒店暂时避难。 反正都住了,不如索性找一间比较豪华的酒店来住。昨晚晴美和学生时代的朋友在酒吧聊天,聊到将近凌晨一点钟,因此五点钟被人吵醒,乃是非常困扰的事。 “瞄!” 福尔摩斯也被吵醒了,似乎很不愉快地叫了一声,打个大哈欠。 晴美闭起眼睛准备再睡一觉,福尔摩斯也蜷成一团,开始发出呼呼的呼噜声。 晴美有点羡慕起猫儿来,为何它们可以马上睡得着? 假如人类也能一躺下就睡着的话,大概可以节约不少时间。不过……偶尔有睡不着的夜晚,说不定也是好事。 睡不着的夜里,可以随意胡思乱想,也很有趣。 这样想着想着,晴美不知不觉地沉入梦乡…… 然而,当她快要睡着时,电话又响了。 “哗!” 这次甚至惊叫着跳起来。开灯一看,五点半。 “是!”她以为有什么急事找自己,立刻拿起话筒。 “早安!五点半了,请起床——” “哎,我说过,我并没有拜托你们叫钟!”晴美生气地说。 “噢,对不起。奇怪……”对方在嘀咕着。 “奇怪的是你!” 晴美说完,用力摔掉话筒。“真是!” 她钻到床上.用毛毯蒙住头。 “这次再来叫钟的话——我会告你!” “瞄!”福尔摩斯也有同感。 气得冒烟,加上醒了,普通人多半再也睡不着了。不过,晴美毕竟不是“普通”之辈。十分钟后,她已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睡熟了。 这天是星期六,公司休息,若是这样子一觉睡到中午的话,对晴美而言,则是一种幸福了。 可是…… 恰恰六点钟,电话又“突然”朗朗响起。 “请问……” 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听起来就在身边的样子,晴美不由转过去。 “什么事?”晴美爱理不理地问。 平日的晴美,绝对不会这么冷淡。虽然不至于对任何人都露出盈盈笑意,但是如今站在那里的是个二十二、三岁的少女,跟自己年纪相仿,看上去相当内向,而且垂下粉脸,显得有点哀愁的表情。换作平时,晴美一定温和地微笑着问:“有什么事吗?” 可是今天一大早,来了三个搞错了的叫钟电话吵醒了她。无论晴美怎样亲切都好,自然免不了心情恶劣了。 “你是……片山晴美小姐吧?”少女说。 “是的。” 不可能叫自己签名吧。有什么事呢?世上不会有好事者,叫个平凡的白领丽人签名才是—— “抱歉!” 少女深深一鞠躬,跟着嘤嘤啜泣起来。 晴美不禁头痛起来。怎么说都好,这里是酒店的咖啡室。 周围的桌子几乎坐满了人,在这种地方哭的话,未免…… “哎哎,我不晓得你有什么事,总之,请你先坐下来好不好?” “瞄!” “啊,福尔摩斯在这儿。那你坐这边好了。”晴美让少女在另一张空椅子坐下。“哎,我根本不认识你,怎么突然哭了?” 晴美提出十分理所当然的问题。 “是我。” “啊?” “今天早上——打了三次叫钟电话给你的,就是我。” “啊?” 晴美终于明白过来,点点头。 “真的万分抱歉。今早是我不对,做了不该做的事,上司说我冒犯了客人,准备革我的职……” “等等!”晴美焦急地说。“我可没说你这样做就要开除哦!” “嗯。我知道。上司说,这次闭起眼睛放过我,下次再重犯的话,不许争辩,叫我‘执包袱’……” “那么,现在没事了吧!好极啦。” 晴美松一口气。这样子开除一个人的话,回味起来就不是味儿了。 “干嘛要做那种事?” 晴美等她回复情绪后,请那名自称千田英子的少女喝咖啡。然后不经意地这样问。 “我是轮夜班的,很早就寝。可是有点苦恼的事,睡不着,精神恍惚之余,于是才……” “苦恼的事?怎样的事?” 不要问就好了,然而不由自主地向出口,正是晴美的性格写照。 晴美发觉福尔摩斯以嘲弄的眼光看自己,她向它打个眼色。 千田英子喝了一大口咖啡,吁一口气,说:“我有了意中人,但不知道应不应该和他结婚。” “是吗?”不知何故,晴美突然冷谈起来。“随你喜欢好了。” 然后把脸扭过一边去。 对方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晴美的微妙心理变化,接下去说: “他是再婚的。不过,他太太已经死了……自从他和我交往,而且谈婚论嫁之后,不停地有怪事发生。所以我很害怕。” “怪事?” “嗯。我说出来,可能你会取笑我——好像是他死去的太太在干扰我们的事。” 晴美坐直身体,她最喜欢这种故事了。 福尔摩斯仿佛觉得没奈何了,在椅子上躺卧下来,脸儿朝向一边…… “是不是出现了幽灵?” “那倒不是……不过,他太太是被强盗杀死的,一定留下悔恨而阴魂不散……” “被杀的?那真可怜。” “我想是半年前的事了。凶手杀人后,正要闯进其他人家里时候,被警方发现。凶手想逃,却被警察开枪打死了。” “也即是说,她到死都不知道凶手是谁了。”晴美相当认真地说。“看来她毕竟嫉妒你和她丈夫之间的关系啦。” “难道真有那种事?你怎么想?”千田英子探前身体问。 福尔摩斯咻的抬起脸来。 侍应生两手捧着咖啡壶走过来,那是刚刚泡好的咖啡,分别盛满两个壶。踏着噔噔噔的快步来到桌子之间,准备从千田英子的身边经过。 福尔摩斯冷不防地从椅子上面纵身跃起,瞄准千田英子的脸扑上去。 “哗!” 千田英子吓得往后仰,就这样从椅子上跌倒在地上。 同时——不,仅差一秒左右——看来是福尔摩斯的动作比较快,拿着咖啡壶的侍应生脚下一滑。 地面有水,他的皮鞋踩上去,打个滋溜,滑倒了。 “啊!他喊了一声。那一刹那之前,滚热的咖啡通通倒在千田英子坐过的椅子上。 “晴美小姐!” 叫声响彻四周,冲进房间来的,当然是石津刑警了。前去开门的千田英子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不要紧吧!听说你被热咖啡浇在身上受了重伤——” “石津!冷静点!”晴美慌忙责备他。“我没什么,只是让咖啡沾到衣服而已。对了,你怎知道我在这儿?” 晴美觉得意外也不是没道理。 刚才由于福尔摩斯扑上来,千田英子才幸免没让热咖啡烫到,可是整个人跌在地上,咖啡往外扩散,结果裙子全浸在咖啡里。 晴美也被桌面淌下来的咖啡弄脏了裙子,酒店方面为她预备了一个房间。 “我哥哥打电话告诉你的?” “嗯。片山兄查案查得忙不过来,叫我拿衣服给你。” “对不起。那么,换洗的衣服呢?” “糟糕!”石津拍拍自己的头。“我放在车上了。” 石津冲出去后,千田英子笑着说: “他很有趣。跟他交朋友一定很开心。” “那是真的。” “令兄叫——片山先生?” “是的。小姓也是片山。为何这样问?” “刚才那位先生说起查案,难道令兄是警局的——” “他在警视厅搜查一科。” “那真是……”英子瞪大眼睛。 “对不起。”有男人开门探脸进来。 “啊,中里先生。”英子说。“抱歉,麻烦你做一件不合理的事。” “没关系,我是随便挑的。” 男人说着,把纸袋递给英子。 “是这位小组——救了我。” “那真感激。”男人向晴美鞠个躬。 “不,真正救了她的是这只猫。”晴美指一指福尔摩斯。 “是吗?哎,怪可怜的。” “啊?” “看来它身上浇到不少咖啡。” 福尔摩斯是三色猫。身上有褐色的部分。那人误会以为是咖啡弄到的痕迹。 过了一阵,英子才扑哧而笑。 晴美终于知道男人说了什么,不由大笑起来。 只有一个觉得美丽的毛色尊严受到伤害而悻悻然,就是福尔摩斯…… “他们竟然说我很无聊哦。”女人重复地说。“警察不是人民公仆么?不是为民服务的么?竟然取笑说是‘无聊’咧!” “万分对不住!”片山道歉。 “我说有善良的市民受到狙击.警察居然表示‘无聊’!我真的气了,恨不得踢他一脚!” 对方好象真的想凌空踢过来的气势,令片山慌忙从椅上退后闪开。 “不过嘛——”女人叹息。“既然现在派了一名正经办事的刑警来,我就饶恕了吧!” “万分对不住!” 干嘛要我陪不是?片山有点不满。 千田英子的上司三宅佑子,与其说是“职业女性”,不如说是哪间酒廊的“老板娘”更适当。 身材微胖,称不上风姿绰约,但她一边跟片山谈话,一边听听公事的电话,或者对下属作出麻利的判断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精明能干,年纪在四十岁左右。 作为一名女性,可以坐上一流酒店总经理的威严位子,确实不是小可之辈。 “听说你和中里先生是学生时代就认识的朋友。”三宅佑子的语气稍微缓和下来。 “是的。去年他太太被杀的命案发生时,我们久别重逢……”片山说。 “真是不幸的事。”三宅佑子皱起眉头。 “中里在贵公司——” “已经五年多了吧!”三宅佑子点点头。“在敝公司出入的营业员之中,以他的人缘最好,待人和蔼亲切,为人优雅。这样的人为何遭遇如此不幸?大家都很同情他。” “原来如此。” “不过,中里先生年轻,如果找到适合的对象,应该再婚的。听说是千田小姐,我听到消息时,几乎鼓掌为他高兴。” “哦。这么说,千田英子和中里的事,你很早就知道了?” “不。”三宅佑子摇摇头。“我这个人,对那方面的事迟钝过人。我手下的女孩称呼我是‘恐怖的饨感人物’。” 好厉害的诨名。片山差点喷饭。 “你知道我另一个别名叫什么吗?” “这个……” “从我的体型得的,叫‘恐怖的汽油桶’。亏她们想得出来,我很佩服!” 三宅佑子愉快地笑了。 片山想,在这样的上司手下做事,大概轻松又愉快吧! “千田英子的性命受狙击,乃是几时的事?”片山回到正题。 “第一次是一个月前的时候吧!”三宅佑子说。“当时她到仓库去拿发票之类的库存品。” “所谓的仓库——” “在这幢大厦的地库,让我带路吧!” 说完,佑子咻的站起来。与人身轻如燕的印象,跟外形不相称。若不是平时就习惯了,很难做到这个地步。 佑子领着片山走向电梯。 虽然这里是酒店,但业务用的电梯速度相当缓慢。 好不容易上来了。电梯门打开时,当事人千田英子在里面。 “哎,恰恰好。千田小姐,我正要为这位片山刑警先生引路去仓库。你也一起来吧!” “啊——是!” 于是千田英子就这样跟着片山等人,一同搭电梯下到地库去。 晴美在同一间酒店遇到淋咖啡事件,已经过了十天。 老实说,片山不是为这事而来的。那天,好不容易处理了一单大的案子,不值勤的时候,晴美闲闲地说。 “反正没有约会对象,很空闲吧!” 然后把千田英子受到“前妻的亡灵”狙击的事告诉片山,叫他前来证实一下。 的确,片山对中里千惠被杀一案仍耿耿于怀。那段时期,在那一带有凶犯出没的事是事实。 其他家庭也有人被犯人伤害。其中一名主妇险些被勒死的事也发生过。 中里千惠曾经被勒住脖子,失去知觉之后复被刺杀的情形,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究竟那是不是强盗行凶所为,却找不到决定性的证据。 强盗被警方枪毙了,这件事已无从确认。的确没有证据可以“否定”是那强盗干的推测。 但是还有微妙的疑点。 结果,这宗案子等于完全“落实”,大家逐渐淡忘了。片山所以忘不了,概因受害人是老朋友的妻子之故。 就这当儿,发生这次的骚动。 当然,片山根本不相信什么“前妻的亡灵”之类的鬼话。千田英子的苦恼,只不过是“自寻烦恼”、“杞人之忧”罢了。 但是晴美坚持地说,那次咖啡罩头脸地浇下来,“肯定是有人事先故意在地上洒了水”。 不知何故,甚至连福尔摩斯也同意晴美的见解,跟她同声同气。 如此这般,他只好牺牲不值勤的假日,跑到千田英子上班的酒店来了。 “那个时期,我负责总务的工作。” 搭电梯下地库时,千田英子这样说。 “千田小姐调去做接线生的工作,乃是半个月前的事。”佑子解释。“因她的声音很美,说话方式清楚又明快。” “刚刚换新工作的关系,在不应该叫钟的时候吵醒了令妹,非常抱歉。”英子难为情地说。 “还有,她的顶头上司为这件事恐吓她一番,说要革职什么的。说起来也是当然的事,接线生的工作是以客人为对象嘛。” “托福,舍妹因此卷入怪事件而沾沾自喜。”片山苦笑着说。“她这人就有这种毛病,好管闲事。” “可是,偶然巧合也是有趣的事嘛。”三宅佑子说。“令妹竟然是中里先生老同学的妹妹,不是巧合是什么?” 地库的通道和酒店客房完全不同样子,冷冰冰的,而且无甚情趣可言,煞风景得很。 “这里就是仓库了。” 三宅佑子用力打开一道看似厚重的门。 所谓仓库,首先跟世上所有仓库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时我在那里头。”千田英子说。“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怎样的脚步声?” “不晓得。总之响起声音,而且,有别人进来仓库并不奇怪嘛。” “说的也是。” “我不在意,从那个架子拿出发票来。就在这时候,突然有重重的箱子从头顶上掉下来。” “有没有受伤?” “上面传来响声嘛,我以为是什么东西,转头一看,箱子就压下来了……但还好让我下意识地闪过一边。假如真的打中的话,我想一定伤得很严重。” “原来如此。”片山点点头。“当时如果好好调查一下就好了。” “可是——我做梦也没想过有人故意陷害我呀。我也不记得曾经被人怨很过。” 然而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幽灵是没有脚步声的,大概也不会推箱子。 “除了这件事以外,还有别的吧!” 离开仓库时,片山问三宅佑子。 “在楼梯发生的。” “楼梯?哪里的楼梯?” “酒店五楼有个休憩室,因为有些工作是站着做的,为了让职员轮流休息,所以预备了一个榻榻米房间。” “千田小姐上去休息时发生的事?” “那天我休息完毕,准备从楼梯走下一楼的时候。” “怎不利用电梯?” “电梯反而慢嘛,而且是下楼。” “原来如此。” “当我正要举步下梯阶时,冷不防被人从后面猛然一推——我滚跌到楼梯之间的休息平台上。” “那次险些折断骨头。”三宅佑子皱起眉头说。 “你看到是谁干的吗!” “噢。我没那份闲情……幸好我当时捉紧栏杆,所以跌倒的速度不太快,这才不至于造成大碍。” 这是相当明显的“受狙击”了。 毕竟不是单单恐吓,不妨看作“想谋杀”了,片山想。 片山从三宅佑子手上拿到一张职员用的食券,前去酒店咖啡室吃午餐。 “这点优待接受也无妨吧!怎么说,我是在不值勤的日子跑来的。”片山这样为自己找借口。 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午饭时间已结束,晚餐又太早的关系,咖啡室相当空了。 他一个人在靠窗的桌子坐下,呆呆地望着外面。 “让你久等啦。” 侍应生把咖喱饭和菜汤的套餐放在他前面。 “谢谢。喔,附带咖啡呀。” 然后拿起纸巾,摊开来。 就这当儿——一张纸条翩然掉下。 “什么玩意?” 片山捡起来,眨眨眼睛。 上面有人用潦草的字体写着:“最嫉妒千田英子的人是田代忠枝。” 片山环视四周。到底是谁摆在这儿的呢? 刚才是谁把餐巾和刀叉等餐具放下的,完全记不起来。 “田代忠枝?” 出现一个新名字了。 “唉,真糟糕。” 不值勤的日子,只有今天和明天两日而已。但是,光凭目前为止所发生的怪事,能否当作杀人未遂而提出搜查呢? 当事人千田英子并没有向警方呈报。 “有没有认真去做呀?” 有人倏然在他面前坐下…… “晴美!” “我出来办事,顺路转过来看看。你在吃什么?” “人家送的食券。” “好狡猾!我那一份呢?” “总不好意思开口叫人送我两人份的食券吧!” “好吧!算了,反正我吃过午饭了。哎,橙汁一杯!” “跑出这种东西来啦!” 片山把那张写着田代忠枝名字的字条拿给晴美看,又把千田英子受狙击的事说出来,晴美当然双眼发亮了。 “即使她说没有惹人仇恨,看来果然有人嫉妒她。” “但我没时间去查访了。我只有今明两天假期而已。” “何不赶紧查一查?” “怎么查?” 晴美叫住一名女侍应,问:“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叫田代忠枝的?” “田代?我想很快就来上班的。她从下午四点开始上班。” “对不起,如果她来了,可否过来通知我们一声?” “遵命。” 片山还在发呆时,晴美若无其事地说: “我有事情要办,喝了橙汁就走。” “那我呢?” “你向那个叫田代的人问话呀。” “但是不知道这个情报是真是假啊!” “假来就假去好了。只要问她是谁写的东西,有无头绪不就行了?总之比什么也不同的好。这杯橙汁替我先付钱啦!” “喂——” “拜拜啦!加油哦!” 晴美快步走开了。 “什么叫加油嘛!”片山叹息。 四点钟上班……不是凌晨四时吧! 幸好不是。 过了一会,一名穿女侍应制服的年轻少女走过来。 “恕我冒昧——我叫田代,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你好。”片山欠了欠身。“对不起——其实我是——警视厅的人。” 片山出示警察证。 “哦……”田代忠枝的神情有点不安。“找我是为了……” “有点事想向你请教。我正在调查千田英子的事……” “我不知道!” 片山的话还没说完,田代已发出尖锐的叫声,吓得片山呆住了。 “是这样的——” “不是我!我没做什么坏事!” 她的声音在咖啡室中回响,其他人瞪大了眼,不知发生什么事。 “我又没说什么,请你沉着些——” 片山捉住田代忠枝的腕臂,片山只想让对方坐下来,别无他法。 “放手!” 田代忠枝发出更尖锐的叫声,甩掉片山的手,奔了出去。 “等一等!喂!小姐!” 在这种情势之下,片山不得不追上去了。 田代忠枝不是奔向大堂,而是里头的厨房。片山当然也跟着冲进厨房去了。 “真是开玩笑!” 从浴室出来后,片山终于叹一口气。 “还有一点点咖喱的味道哦。”晴美说。 “是吗?那也没法子了,我已经洗了五次头了。” “跟片山兄在一起时,总是觉得肚子很饿似的。”石津在旁插嘴。惹来片山恶狠狠的一瞪眼。 “对不起。”说抱歉的是田代志枝。 “瞄!” 鼻子敏感的福尔摩斯避免走近片山身边,跑到房间角落,一骨碌躺下来。 刚才片山追田代忠枝追到厨房,跟一部恰好载着咖喱的餐车撞个正着,栽头栽脸淋得呱呱叫。 又热、又辣、又有味道,情形十分悲惨。结果在田代忠枝的护送下,才能回到自己的公寓。 “片山兄。”刚好跑来的石津说。“什么咖喱?牛肉咖喱还是虾咖喱?” “谁知道?” 真是的。干嘛自己要在不值勤的日子被咖喱浇头。“洗礼”?片山很想问一问上帝…… “田代小姐,当时为什么逃跑?”晴美问。 “我以为他要捉住我,所以……”田代忠枝向上翻眼珠看片山。“这位先生用非常可怕的眼神盯着我的关系。” “喔,那真是可怜。”晴美叹息。 究竟谁可怜?片山当真气炸了肺。 “那张字条是谁写的,有无头绪?” “任何人写都不奇怪。”田代忠枝说。 “那是怎么回事?” “中里先生在酒店里常常走进走出的,女孩们都对他青睐有加。他温柔体贴,十分善解人意,做事又细心,但他有了太太的关系,当然保持相当距离,不会认真怎么样。然而……” “他太太被杀了。” “因而情况一下子急转直变。在那之前,我和中里先生相当熟络,不过,我发誓,我们没有暧昧关系!” “知道啦,不要发出刺耳的叫声好不好?”片山皱起眉头。 “对不起——总之,别人都说我有男子汉作风,中里先生觉得跟我交朋友很轻松。” 晴美大略可以了解她的意思。他们之间不是扭扭捏捏的关系,而是肝胆相照的朋友。 “另一方面,中里先生恢复王老五生活后,好些单身女孩开始接近他了。” “千田小姐也是其一?” “不。千田是新来的,中里先生几乎没有跟她谈过话。” “那你呢?” “一定用尖锐的声音穷追不舍了。”片山问。 “才不呢!我什么也没做!真的!” 餐橱的玻璃门,被她的女高音震得咯哒咯哒的。 “镇定一点!”晴美慌忙安慰她一番。 “对不起。”田代忠枝不好意思地说。 片山想,她不如改行当女高音算了。 “可是,由于我和中里先生很熟络,对他有意的女孩们,开始在我背后说坏话了。” “那真糟糕。”晴美说。 “就这当时,传出中里先生要跟千田英子结婚的消息,大家都很失望,不过没有死心。” “她们觉得还有希望?” “好像是的。千田英子几次遇到危险,我看多半是其中一个情敌干的。” “可是,她们还是不放过你吧!” “我也觉得中里先生是个出色的男性,但他已经决定别人结婚了,我绝不会苦苦纠缠他的。” “我懂啦。哎,哥哥,不如好好调查那张字条是谁写的,说不定可以知道谁是歹人哦。” “我才不干。”片山皱着眉头。“下次谁晓得会被什么罩头淋下?” “若是紫菜汤之类的,不是对头发有益吗?”石津说。 “瞄!”福尔摩斯愉快地附和。 “你呀,事不关己,己不忧心!福尔摩斯啊!帮我说几句话好不好?” 福尔摩斯嫌麻烦似的站起来,抬睑去看书架。 “那边有什么好看的?” 福尔摩斯纵身一跃,前肢搭在书架上,轻轻捅一捅其中一本书。 “幽灵的故事?” “你的意思是,毕竟是中里千惠的鬼魂干的了。”片山自作聪明地说。 “瞄!”福尔摩斯不耐烦地叫。 “我懂了!”晴美啪地弹了一下指头。“不妨想想看。为何千田英子会说出‘死去的中里太太狙击我’?” “那是——”片山说了一半,沉吟起来。“原来如此。有古怪。” “可不是吗?不管是仓库中发生的事,或者在楼梯被人推跌的事,全是在酒店中发生的哦!干嘛她坚持是亡灵的所作所为?” “确实奇妙。我竟没留意到。” “千田英子一定也有事情隐瞒着。” “唔,说不定她所说的乃是狂言!” “怪就怪在这里,目的何在?” “若是这样,他隐瞒着什么?” “把它查出来,不是哥哥的份内工作么?” “喂!我不值勤呀!” “反正闲着,查查看有什么要紧?” “瞄!”福尔摩斯的眼睛瞄向门口。 “怎么啦?”片山问。 福尔摩斯往门口冲过去,同时发出激烈的叫声。 “外面有事!”晴美喊着冲到门边,一把打开大门。 “千田小姐!” 千田英子慢慢向她扑倒下来,晴美好不容易才把她扶住。 “有血!石津,快叫救护车!” “是!” 石津把千田英子抱起,让她躺在榻榻米上。 “她的肋腹有血流出来!哥哥,快打—一九!” “正在打着!” “她被刺了!石津,伤口——” “必须先止血再说!” “让我来!”田代忠枝说。 “你会止血?” “我上过看护学校。”田代忠枝把袖子挽上去,大声喊:“给我一张床单或毛巾!” 在这种情形下,不管她叫得多大声,谁也不会埋怨了。 片山也没精力去埋怨什么,因他脸色青青地打完一一九后,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坐在那里。 “你说什么?”片山瞪着中里。 “对不起。”中里抱头呻吟着。“我以为警察会逮捕我的。可是……奇怪的是,千惠竟然是被强盗杀死的!” “那么,是你勒住她的脖子的了?” 中里沉默地点点头。 这时已经接近黎明。 中里接获片山的通知,赶来医院,听说千田英子意识不明,顿时垂头丧气的样子。 “中里——到底为什么会落到那种田地?”片山问。 “千惠有了男人。”中里说。“不过,我也有错。我太忙了,每天半夜一两点才回家,休假时也忙着打高尔夫球之类的,一点也不关心她。后来才会这样反省,当时只是气得冒火……” “那天晚上呢?” “那天我出差,提早回来。我比预期提早处理好工作,赶得及搭最后一班车回到东京。本来是预定第二天早上回来的。” “然后,回到家里……” “恰好遇见千惠送男人出门。”中里露出一个痉挛似的笑。“真讽刺。千惠打电话叫计程送他,而我所搭的计程车刚好抵步。” “是这样的啊。” “于是我们争执起来,即使知道她有男人,若不是在那种情况下撞见的话,我也没想到要杀了她!”中里用力握紧拳头。“进去一看,床还是乱糟糟的,自然怒火中烧了。” “哦。” “当我察觉时,我已勒住她的脖子,而她软绵绵的……我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这样走出家门,手里还提着旅行箱。我想一死了之,就在那时,一名警察经过——” “错过死的机会?” “正是如此。于是我带着万事已休的心情,又回到家里,结果一看……你们已经来了。” “原来这样。” “强盗也是傻瓜。千惠已经死了,干嘛还刺她一刀?”中里摇摇头。“我本来就当在现场自首才对,可是,不知何故……当我迟疑期间,凶手被你们打死了。大家对我说了许多哀悼的话,我在不知不觉之间,回复原来的状态,照常生活起来。” “哦。” “你会逮捕我吗?” “难处就在这里。你懂吗?你太太是被刺死的。” “什么?” “她被勒住脖子,可能失去了知觉,但是没有死去。” “真的?” “那是肯定的。不过,你也的确对她有杀意。我没办法作出判断。”片山轻叹一口气。“无论如何,我把事情交给上司处理好了。” “好。我不会逃,也不躲就是了。” “可是,千田英子小组为何受狙击呢?” “我也不晓得。若是怄气而做的话尚可理解,竟然有意谋杀则不同寻常了。” “嗯哼……” 片山想,真正杀死中里千惠的,说不定也不是那个强盗。 不错,假设强盗进去时,看到女人倒在地上,他会怎么做? 不管女人是否被勒死了,随时有救护车来,或者有人赶来,对强盗来说,任何一种情形都很危险。 首先当然是赶快逃跑了。不,纵使他是在千惠身边找值钱的东西,也没必要刺她几刀才对。 若是千惠适时恢复知觉,发现强盗而大嚷大叫又如何?事到如今,当时的状况已无从掌握,可是疑点实在太多了。 另一方面,站在片山的立场,他也不完全相信中里所说的一切。 说不定中里不仅勒住太太的脖子,刺死她的也是他本人。 千惠有男人的事不知是真是假。可能反过来说,中里有女人的事被千惠发现了。 从头开始重新调查好了,片山想。 医生走过来说,千田英子性命无碍,有办法获救,然后走开。 正当松一口气之际,晴美和田代忠枝跑来了。 “医生说有救了。”片山说。 “好极啦。”田代忠枝按住胸口,闭起眼睛。“我担心自己的急救法处理不当,不知怎办才好呢。” “谢谢你,忠枝。” 中里向她鞠躬致意。田代忠枝高兴得满脸通红。 那段时候,片山把晴美拉过一边,把中里所说的告诉了她。 “那么,是谁刺伤了千田英子?” “不知道。除非她本人看到凶手是谁,目前的阶段,毫无头绪。” “你要振作哦。” “我今天不值勤。”片山提出抗议…… “好家伙!” 石津气得脸红耳赤。 “他和晴美小姐手挽着手走路呢!” “有什么关系嘛!”片山安慰他。 “有关系!太亲热了!” “她是故意这样做的。” “可是,起码应该相隔两三米才是!” “那就不是拍拖了啦!” 晚上,一条冷冷清清的马路上。 中里和晴美手挽手,肩靠肩漫步。片山和石津落后一段距离跟在两人后面。 “那家伙很可疑。”石津又在发牢骚。“竟然连勒太太脖子的事也做得出!” “看来你也可能上前勒住中里的脖子。” “我不在乎。” “别胡闹了。”片山苦笑。 “在这里可以了。”晴美停下脚步。 “再见。” 中里走开后,晴美开始一个人迈步。 “再跟踪一会好了。”片山说。 “瞧,片山兄……” 片山往石津指示的方向望去,但见一条可疑的人影紧紧跟随晴美移动。 “是谁呢?” “逮住他吧!” “且慢。焦急反而坏事——” “万一他对晴美小姐不利怎么办?” “安静!对方会听见的!” 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那条人影从后面奔近晴美。片山也在瞬间吓得冒冷汗。 “危险!”片山喊着冲上前去。 晴美在转身的当儿,用皮包猛打那条人影。 “哗!”对方仰脸跌倒。 “王八蛋!”石津扑身压到那人身上,那人不哼一声就晕倒在地。 “那样子行不通。”晴美说。“装模作样,谁也不会上当的。” “唔。”片山一边吃消夜一边点头。“再来一碗茶泡饭。” “哥哥好会吃!” “你和中里吃过丰富的晚餐吧?我和石津是在路边站着随便吃的。”片山抗议。 “我又没说不能吃!”晴美把饭碗递回给片山。“来,请!” 中里和晴美假装亲热,引诱那个刺伤千田英子的犯人出来现身的战略,看来落空了。 被石津压晕过去的男人,原来只是普通的扒手。 “看样子,中里的话是真的。他太太的确有情夫。” “情夫?” “嗯。我听一名跟他太太很熟的女友说的,终于搞清楚了。” “当中里回到家时,那人是否见到他?” “不晓得。明天我会和他见面。”片山说。 “瞄!”福尔摩斯叫。它对片山的话似乎很感兴趣。 “它叫你带它去呢。”晴美说。 “那倒无所谓。你怎么样?” “明天有工作,不能请假。很遗憾。”晴美惋惜地说。 “瞄!” “福尔摩斯!怎么好像很高兴我不能去似的!”晴美向它扮鬼脸。 这样看来,晴美暂时不会嫁人了,片山想。 “你说谁?”池上皱起眉头。 “我说中里千惠,半年前被杀的那位太太。”片山说。 “哦。”池上点点头。“关于那件事呀,怎么啦?” 在咖啡室见到那个叫池上的男人,是个凭外表看不出他在做什么的类型。 “你和千惠女士交往过吧!”片山提醒一句。 “嗯哼。” “她遇害那日,你们见过面吧?” “应该是吧!” “听中里说,他搭计程车回到家时,你正好出来。” “对,有过这样的事。我觉得不宜久留嘛。”池上抽着烟说。“为何到现在才查这件事?” “中里太太被杀事件,出现一些需要查一查的事情。” “强盗干的,是不?” “那可不一定。” “难道是她老公?当时他好象气得很厉害。”池上笑起来。 片山逐渐烦躁起来。在千惠被杀之前,创造契机的就是这个男人了。 福尔摩斯原本坐在旁边得椅子上,突然轻轻捅一捅片山的膝盖。 嗯,什么? “对了,当天晚上,千惠女士是否提起有什么人会来找她?” “没有。我记不起来。” “这么说,你也不清楚你离开以后得事啦。” “当然了,我又不是千里眼。” “尽管如此,你却很清楚地知道,后来她丈夫非常愤怒。” 片山的话使池上脸上的笑容消失。 “这——我想多半是这样……” “不要撒谎的好。” “我没撒谎。”池上生气了。 “是吗?我们终于找到那部你搭乘的计程车啦。当晚的事,司机记得很清楚。他作证说,你是上车了,不过很快就下车啦。” 这是片山故弄玄虚。福尔摩斯闭起眼睛,似乎爱理不理的样子。 池上移开视线,说:“既然知道了,何不早点说?” 得手啦!片山好不容易忍往笑意。 “也即是说,杀死千惠女士你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开玩笑!”池上睁大双眼。“我干嘛要杀她?我和她只是普通的性伴侣罢了。真的!” “为何回中里的家?” “因为我……毕竟很在意嘛。” “你觉得有趣,想看表演?” 池上耸耸肩,说:“大概是吧!不过,我真的没有杀她哟!” “你看到什么?” “我——” “你肯定看到了什么。”片山说。“中里飞奔出去以后,发生了什么事?” “不,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没有任何人来过,而且我也很快回去了……” “你不做事,却有饭吃。收入的来源是什么?” “我做各种琐碎工作维生。” “譬如?” 池上抹掉额上的汗,片山斜睨着他。 “你以敲诈金钱过日子。对不对?” 池上的表情宛若咬嚼一条苦虫,终于点点头。 “确实如此。她老公离开以后,过了一会,有人走了进去。我看到了——” “你等于默默地看人杀人了。” “我想不到他真的杀人嘛。” “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不……当时不知道。我不认识的人,但是,我去参加千惠的丧礼时,他来了。我去问人,这才知道他是谁。” “然后你向他敲诈。你这种人!” 片山真想叫福尔摩斯去抠伤池上的睑。 田代忠枝走进仓库,开始翻找架子上的东西。 “在哪儿呢?”她喃喃自语。 传来鞋音。回头一看,见到三宅佑子正走进来。 “田代小姐,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旧的发票……我想应该是在这一带。” “我来帮你。” “啊,不用了。” “没关系。身体若不活动活动的话,很快会退化的。” 三宅佑子说着,脱掉鞋子,踩在脚垫上,开始将几个纸箱搬下来。 瞄一声。 “刚才是不是有猫叫?”佑子问。 “是的。”田代忠枝东张西望一下。“啊,在那边。” 一只三色猫衔住三宅佑子的鞋子,坐在那里。 “噢,小猫咪。把鞋子还给我吧!”三宅佑子笑着说。 “让我检查过再还你。”有人说。 “噫——刑警先生!” “那只鞋子上面,说不定有血迹。”片山出现了。 “你在胡说什么呀?” “那是你刺伤千田英子时沾到的血。” “片山先生。”田代忠枝困惑不解。“难道是三宅小姐……” “上次千田英子在这里找东西时,听见脚步声。若是普通处理事务的女职员进来的话,一定穿凉鞋,不会发出太大的脚步声才是。可是三宅小姐因工作上的需要,通常都穿上高跟鞋。” “刑警先生——” “我听池上说出一切了。”片山说。“请你跟我回去好吗?” 三宅佑子叹一口气。 “既然如此,没法子啦。” “总经理……”田代忠枝呆然。“那是真的了?” “我也有资格去爱中里的,我还独身嘛。”说着,三宅佑子笑了。“走吧!——我的鞋子呢?” 福尔摩斯衔住鞋子,摆在三宅佑子的脚畔。 “谢谢。”三宅佑子微微一笑。 “瞄。”福尔摩斯的回答,不仅表示“不必客气”,似乎还令人觉得有弦外之音…… “千田英子是千惠的表妹?” 晴美瞪大眼睛。 “不错。她一直对千惠被杀事件存有疑问。因此希望高法再深入调查一次——”片山说。 “于是提出’中里太太阴魂不散’的说法啊!” 今天的晚饭十分安静。石津不在,而且事件虽然解决了,却没有太愉快的气氛。 “那么说,千田英子是为了调查真相,这才接近中里先生的罗?” “起初好像是的。愣是弄假成真,她也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中里……于是更加想知道千惠被杀的真相了。” “所以她才散播谣言,说自己被狙击呀。” “她知道你是我妹妹,那天凑巧住宿那间酒店,于是故意打错叫钟电话,制造谈话的契机。” “怎么是这回事,我就觉得太巧了些。”晴美转向福尔摩斯。“来,菜已凉啦。” 她把福尔摩斯那一份摆在它的碟子上。 “三宅佑子知道中里的妻子在偷情,那晚跑去中里家,企图拍下偷情的证据照片。” “她以为中里夫妇可能因此分手吧!” “就在这时,中里出差回来了,跟他妻子起争论。中里飞身出去以后,三宅佑子担心有事,进去一看,发现千惠的脖子被勒住,晕死过去。” “她是为了庇护中里而刺死千惠的?” “大概是吧!这个情形被池上看到了,所以敲诈她。” 晴美点点头。 “她蛮可怜的。一个为工作拼了命的女人,一旦被男人打动了芳心,完全失去控制的本能啦。” “然后她假装站在千田英子那一边,设法使英子对中里的事放弃。软的不成,就来硬的,失去理智啦。不过,中里和千田英子之间会怎样,她不了解。中里可能也有罪。” 片山说着,喝了一大口茶。 “英子一定会等地的。我这么想。福尔摩斯,你认为呢?”晴美说。 福尔摩斯把一碟子的食物吃光,漠不关心地走到房间角落,一骨碌躺下来。 它的表情仿佛是说,预测别人的恋情,一点也不好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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