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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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名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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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清在简要汇报了本组的调查情况后,分析说:“通过两天来的调查,主要有以下疑问:一、于德生被害前最后一个会面的人是谁?案发的当天中午,于德生与市中区望庄镇的镇长吴运祥等人一起吃饭,经调查吴运祥等人当晚另有活动,排除了当晚于德生与他们再次见面的可能。据于德生的司机于军证实,当天下午于德生回到了法院后,一直没有外出。市法院当天值班的保安也证实,于德生是在下班之后,大约六点半左右独自驾车离开的法院,去向不明。这是目前掌握的于德生生前最后活动的直接证据。估计于德生此去是与某人会面,而且会面是事先约定的可能性较大,与他会面的这个人不是凶手至少也是知情者。我分析,对于此人,于德生的驾驶员于军很可能知情。二、作案的地点在哪里?昨天我到事故现场去查看了一下,于德生驾驶的汽车是由北向南行驶的。据此推断,于德生是从车祸现场的北面过来的。当然也不能排除这是凶手故意设置的圈套,但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根据法医对死者胃内容物的检验,于德生死前只喝了少量的红酒,吃的是野山鸡、老豆角等地方菜,这种菜在当地很流行,云峰山旅游区宾馆做这种菜最有名,许多游客就是奔着这种菜而去的。而车祸现场的北边就是云峰山旅游区。今天上午我和小宁专程去了一趟,因为案发那天是周末,吃饭的人很多,对于德生当晚是否去过,宾馆的工作人员没有印象。我们不妨大胆地推定,案发当天于德生确实与某人在那里会面,但问题是,会面的地点不一定就是作案的地点,因为凶手作案后,要将于德生的尸体运至车祸现场,制造车祸假像,既麻烦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而且如何逃离现场也是一个问题。因此,凶手一定有更简洁的作案办法。我认为,凶手可能在于德生返回市区的途中开车尾随或者干脆与于德生同乘一车,通过制造某种理由,诱使于德生在凶手事先选定的地点停车,出其不意将他杀死,然后制造车祸假像,逃离现场。但是,这一点目前仅是推测,还没有找到证据。三、犯罪嫌疑人是谁?作案动机是什么?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凶手极有可能是于德生的熟人,或者是有利害关系的人,否则,以于德生的身份和性格,也不会跑到山里与之会面。而且从作案的手法上看,此人身体强壮,理由与龙海洋被杀案我们对凶手的推断相同。这一点还有一个旁证。市法院的另一位副院长王明跃曾向纪委写信反映于德生的问题。我们调阅了这封举报信,内容主要反映的是于德生经济方面的问题,其中涉及最多的是宏发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孙法堂。对于此人,我们还没来得及调查。我想,作案动机可能与经济问题有关。” 白云清一口气说完了这些问题,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当他汇报的时候,大家都静静地听着。这时,李副局长说道:“云清分析得很有道理。凶手与死者熟悉这一点可以确定,会面的地点、作案的过程不是案件的关键,可以先放一下。现在的关键是尽快确定嫌疑人,我认为对孙法堂可以重点调查一下,此人与于德生有密切的经济上地往来,可能涉及到经济犯罪,或许此人与于德生的被杀有直接的关系。目前经侦处因其他原因也正在对他调查,必要时也可以要求经侦处甚至检察院配合侦察。从目前的调查看,于德生的司机于军可能掌握于德生许多重要的活动情况,必要时将他传到市局谈话,施加点压力。” 这时,张平插话说:“对孙法堂与于德生的关系,我这里倒了解了一些情况。事情挺复杂的,还是从头说起。”接着,他把这两天对于德生社会背景的调查情况按时间顺序详细作了汇报。 张平说:“于德生,一九六二年出生,父母是市中区榴园镇的农民。一九八二年市工业学校中专毕业,分配到市中区南平煤矿任技术员,八四年与本单位会计葛兰结婚,当年生下女儿于敏。一九八五年考干调入市中区法院,八九年七月任该法院办公室副主任。这以后可以说是平步青云。九0年十月任办公室主任,九一年七月被提拔为副院长,分管刑事、经济审判和办公室工作。九三年六月调到市中级法院任刑庭庭长,九七年十二月市法院换届后,担任了纪检组长、党组成员。二000年机构改革时,几位老院长退居二线,于德生一跃而成为市法院的党组副书记、副院长,成了法院的二把手,据说下一任的市法院院长极有可能是他。” 听张平讲到这里,李副局长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又不是让你查他的简历,这些档案上都有,现在让你汇报他的社会关系。说起话来罗里罗嗦。” 张平有些嬉皮笑脸地说:“李局你别急,我讲这些是有目的。”李副局长知道张平平时就是这个样子,表面上大咧咧的,好象天大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其实对工作还是很负责的,办案也有一套,他就这种脾气,自己拿他也没办法,就唬着脸对张平说:“往下说。” 张平点上一支烟,吸了两口,接着说道:“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讲于德生的‘发迹史’,目的就是提醒大家注意,于德生上升速度之快,过程之顺,在全市政法系统是很少见的。” 听到这里白云清不禁点了点头,脑子里把张平的话与昨天老杨讲的对照了一下,心想张平抓住关键了。 “要知道于德生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农民,他上中专、进法院都是通过考试这种途径,家里人帮不上他什么忙。八五年法院招干时对学历的要求很低,只是高中毕业,参加考试的人也不像现在这么多,难度不大,而调入法院之后,于德生表现平平。从当时的情况看,于德生文化水平不高,能力一般,家庭状况也不是很好,又没有什么社会背景,在这种状况下,能达到今天这样的领导位置,于德生当时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后来于德生之所以一帆风顺,甚至平步青云,主要得益于两个人。一个就是现在的市法院院长贾公明,另一个就是宏发房地产公司的孙法堂。”说到这里,张平好象卖关子似的停顿了一下,看到李副局长白了他一眼,他赶快说了下去。 “贾公明和于德生都是市中区榴园镇人,是老乡。九0年初,贾公明到市中区法院任院长以后,于德生不知通过什么途径与贾公明挂上了关系,得到了贾公明的信任,成了贾的自己人。而贾公明这个人是很重视‘小圈子’的,一直到现在,市区两级法院的许多干警都有同感。正是在贾公明的提携下,于德生在仕途上才一路顺风。从掌握的情况看,于德生不仅对贾公明感恩戴德,唯命是从,而且两个人的私人关系很密切,可能有经济上的往来,甚至极有可能于德生还掌握着贾公明某些把柄。当然,仅凭贾公明一个人的提携是不够的,于德生在经济上还有一个坚强的后盾,那就是孙法堂。正是孙法堂在经济上的大力支持,才使于德生能够摆平了仕途上一个个的对手。” 说到这里,张平伸手又抓起了一支香烟。白云清笑着说道:“你小子从哪里得到的这些‘秘密信息’?” 张平瞅了李副局长一眼,看到他的脸色不象刚才那样阴陈,就有些放肆地说:“我这个人掏别人的隐私可有一套。就说前几天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女人吧,肯定是你的女朋友。要不档案室的小徐整天往你那里跑,你怎么从不理人家?” 白云清脸一红,有一种被人揭开隐私的感觉,连忙给自己打个圆场:“别胡扯了,接着往下说。” 张平得意的一笑,接着说道:“我的办法很简单,想调查一个人的问题,找他的对立面,这些人什么事都能说。于德生和贾公明、孙法堂的关系,就是市中区法院原来的办公室主任老曹提供的。贾公明去市中区法院任院长以前,老曹干了多年的办公室主任,贾到任后不久,就把他拿下来换上了于德生,对此老曹很有意见。据老曹讲,于德生过去与孙法堂没有任何关系,两个人结识是因为一起经济纠纷案件。当时,孙法堂从市中区东集镇农村合作基金会贷了一笔款,连本加息有三十多万,在西外环路附近开发了二十间临街门市房。贷款到期之后,孙法堂想赖帐,基金会就到当地的法庭起诉了他,法庭随即查封了孙法堂尚未卖出的十二间门市房。那时市里正在西外环附近建开发区,那里的房价一个劲往上升,孙法堂很着急,通过别人介绍找到了分管法庭工作的副院长于德生。不知于德生在里边怎样做的手脚,法庭在随后做出的判决中,以基金会的贷款超出了经营范围为理由,判决孙法堂只偿还二十五万的贷款本金,利息由法院收缴。后来,于德生又要求法庭将查封孙法堂的门市房解封,理由是让孙法堂卖房还帐。我找当时案件的承办人了解到,关于基金会贷款的问题,省法院九八年才有这样一个规定,当时的判决是承办人按照于德生的指示办理的,这样看来,于德生还真有些超前意识。在于德生的干预下,利息法院也没有收缴,案件到目前为止,基金会都已经关门了,也没有得到执行。当然,于德生给孙法堂帮了这么大的忙,孙法堂肯定会有所表示的。两人的关系由此而密切起来,法院的人都说,两个人好得象一个人。据说,孙法堂在于德生身上没少投资,于德生现在住的房子是复式楼房,楼上楼下一共有二百多平米,价值三十多万呢,就是孙法堂送给他的,而且于德生的女儿于敏出国留学可能也是孙法堂资助的。” 讲到这里,一直没有说话的鲁卫东也谈了起来:“昨天我去了于德生的家,收拾得太豪华了,仅客厅连装修加室内的用品,没有十万元根本拿不下来。” 一直阴着脸的李副局长,这时也露出了笑容,他夸奖张平说:“你小子还真挖出了点东西。宏发公司的金融诈骗案,经侦处的几个人还在搬着法律条文找漏洞呢。这下好了,我们走到了前头,给他们的案子也找到了突破口。” 李副局长不分管经侦处,对自己的手下能给经侦处提供侦破线索,心里也有些得意。 接下来,鲁卫东也汇报了他那个组的调查情况。通过对于德生死亡时乘坐车辆的勘查,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指纹等痕迹,倒是在于德生的手机上发现,他最后接听的十个电话中,有一个是孙法堂的,而且在于德生办公室的电话本上,也有孙法堂的名字。 至此,三路调查的结果,都与孙法堂有关,孙法堂被列为本案的重要嫌疑人。 案件有了眉目,大家都感到一阵轻松,愉快地闲聊了起来。 鲁卫东突然说:“有一件事情我感到不理解。”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 “就是于德生妻子葛兰的态度与常人不一样,好像对于德生出事她早有预料,对破案也不热心。” 鲁卫东的话,引起了白云清的兴趣,他详细问了问鲁卫东当时的情况,边听边思考,最后说:“你对葛兰的感觉可能是正确的,她与于德生在做人的问题上也许有些分歧。不过,我感到问题不是这么简单,两个人虽然有分歧,但是在生活享受和孩子前途等问题,他们的目标还是一至的,只是想法有些不同。而且我分析,葛兰很可能掌握于德生的许多问题,有的要涉及到经济犯罪。对于她说的那些劝告于德生的话,要么是因为她爱于德生,发自内心的感慨,要么就是她在演戏。应该说,对于德生出事,葛兰是有预感的,甚至可能想到他会被杀头,但是却没有想到于德生会是这样的下场。对于凶手,她可能也有所猜测,也许是凶手过于凶残,她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也许是怕由此引出于德生更多的问题。于是,在协助破案和保全名声之间,她产生了犹豫。她既不想让凶手逍遥法外,又不想让已经死去的于德生名声受到破坏,因此就选择了逃避。” 这时,李副局长打断了他的话:“于德生已经死了,他是否有经济问题也不属于我们管,大家忙了一天了,时候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几个人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李副局长对白云清说,明天举行于德生的遗体告别仪式,一起去参加。 白云清一愣,问道:“案子还没结呢,这时候举行告别仪式是不是不妥?” 李副局长说:“法院出了这么多事,人心慌慌的,这么做可能也是稳定一下干警的情绪吧。” 白云清点头说,知道了。 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白云清坐在办公桌前整理起办案笔记。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当天的事情当天完成,决不过夜。 在写到作案动机时,白云清停下了笔,心里产生了疑问:如果假定孙法堂就是凶手的话,他杀害于德生,就可能涉及到经济方面的问题,比如于德生掌握着他的某些秘密,不断地进行敲诈,使孙法堂难以忍受,决心痛下杀手,这还解释地过去。但是龙海洋呢,孙法堂有什么理由将他杀害?白云清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联想到贾公明,他忽然想到孙法堂不会只向于德生一个人行贿吧,会不会牵扯到贾公明,甚至更高层的领导,要不李副局长为何回避这个问题?白云清头上冒出了冷汗。 这时,他突然想起肖薇去上海已经两天了,自己忙着办案竟忘了给她打个电话,不知她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于是拿起打电话拨了肖薇的手机号。 “嘟……”电话只想了一声就接通了,看来肖薇正在等候着这个电话。 白云清才刚问了一句:“是肖薇吗?”电话里就传来肖薇连珠炮似的答话:“大忙人,你可想起我来了。把我一个人派到上海,就不怕我跟别人跑了……” 白云清还是第一次领教肖薇的“厉害”,心想平时很文静的人,也有撒泼的时候。但是白云清一点也没有感到不高兴,心中甜甜的反倒有些欠意。 “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都两天没回家了,真差点把你给忘了。”白云清也向肖薇诉起了苦。 “噢,现在还在办公室吧,怪不得这么晚才想起给我打电话,原来不是想我,是想你的案子吧。”肖薇夸张地装出恍然大悟的语气,嘴上依然不依不饶。 白云清连忙解释,脸上不知不觉地竟露出了紧张的表情:“不只是想案子,主要是想你。” “想我,不会吧,这话以前我可从没听你说过。”也许是隔着电话,肖薇说起话来显得很直率。 两人在电话中嬉笑了几句,白云清说:“怎么样,你还好吧,事情办的顺利吗?” 谈到正事,肖薇也恢复了过去的声音,认真地说:“一切都很顺利。昨天到了上海,我就给几位同学打电话联系了一下,正巧有位同学的爱人就在鉴定中心工作,鉴定的事全委托他办了。据说,DNA检测的结果相同率达99%以上。正式报告明后天才能出来。你那里调查有新的进展吗?” “龙海洋的案子没有新的进展,但是又发生了另外一起杀人案。” “噢,”肖薇感到有些惊讶,“那可真够你忙的了。是什么案子,能不能给我讲一下。” 白云清想到肖薇在这方面是很敏感的,看问题的角度也与常人不一样,就详细地把案件的情况在电话中说了一遍。 肖薇认真地听着,半天没有说话,直到白云清着急地问:“喂,肖薇你怎么了?”她才回过神来。 “这个案子很有意思。”肖薇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白云清想到肖薇可能又有新的想法,就说:“你有什么见解?” 肖薇略一沉吟,说:“我在想,凶手为什么要制造一起车祸,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白云清一怔,这个问题自己还真没多想,不禁对肖薇有些佩服,连忙对着话筒说:“真是旁观者清啊!也许凶手是在制造假象,给破案造成些困难吧!?” “你说的不错,确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与前一个案子联系起来看,问题就不这么简单了。我估计,凶手是要大干一场,下一步还要作案。” 白云清对肖薇的想法感到十分惊奇,在思想深处不自觉地排斥这种说法,竟随口说出了不太礼貌的话:“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肖薇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之中,没有到注意白云清失礼的地方:“两起案件凶手采取了相同的作案手法,很显然是同一凶犯所为。按理说,凶手在作第二起案件时,完全可以采取其他的犯罪手法,那样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但是他没这样做,这有悖常理。这只能说明凶手并不想刻意掩饰自己的罪行,反而可能是在向某些人宣告什么。无论是藏匿龙海洋的尸体,还是制造车祸假象,目的无非是拖延时间,为他下一步作案赢得时间。” “你是说凶手在‘预告犯罪’?”白云清惊讶之余,竟然也用上了国外侦探小说中经常出现的词语。 “也可以这么说。从拐骗、藏尸、车祸等现象来看,凶手作案前是做了精心地准备的,他之所以连续采用那种残忍的作案手法,应该是精心选择的。我想,凶手这样做,是在告诉某些人,他要去杀他们,目的就是在精神上摧残对方,和对方玩一下‘猫捉老鼠的游戏’。虽然凶手摧残的对象和采取特定用案手法的原因,我们还不清楚,但是被恐吓的人心里一定明白,至少凶手认为对方应该明白。” 这一次通话,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白云清在震惊之余,不禁在想,是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了呢,还是自己有些落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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